可黎昭知道,延斐十一年是祖父權力的頂峰,之後急轉直下,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麾下十三將率陸續偏倚向蕭承。
畢竟蕭承才是正統。
黎昭接過宮裝,熟門熟路地走進墨水畫屏,更換衣裙。
迎香忐忑地凝著床上的血跡,正要狐假虎威,差遣宮女更換被褥,卻聽殿外傳來一道道請安的聲音。
「陛下萬福。」
迎香繃緊身體,呆呆看著一行人越走越近,為首的男子玄衣玉帶,胸前繡有五爪金龍,正是從宮宴提前回來的天子蕭承。
迎香噗通跪在地上,任自家老爺多威武,仍懼怕諱莫如深的年輕天子。
既是諱莫如深,即是掩藏得很好,可迎香見過天子賜死宮侍的場景,眼都未眨一下。
金絲玄袍近在眼前,迎香訕訕皺臉,心頭有無數螞蟻在爬行,沒膽子主動提及龍床上的血。
隨聖駕回寢的老宦官曹順挑起珠簾,躬身請天子入內。
蕭承瞥一眼跪地的迎香,隨之看向墨水屏風,頓住腳步,抬抬手,一眾隨行宮侍止步珠簾外。
半透的屏風,映出一道曼妙剪影,雲鬢楚腰,體態勻稱。
年輕的天子收回視線,不知那丫頭又在耍什麼花招。
屏風那邊,正在系裙帶的黎昭聽見動靜,深深呼吸,快步繞出屏風,看向佇立在珠簾前的男子,萬千情緒湧上心頭,一樁樁舊事拼成鏡面,一瞬轟然碎裂。
她暗自整理好心緒,忽然就淡然了,這時的天子,心性再成熟,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青年。
她款款上前,曲膝一拜,「見過陛下。」
蕭承看向她刻意塗抹了淡妝的臉,沒有問她為何賴在這裡,早已習慣她的軟磨硬泡。
只是,在餘光捕捉到龍床上一塊暗紅血液時,淺棕色瞳眸微凝,「經水?」
前世,在面對蕭承的詢問,黎昭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卻是自憐者的獨角戲,沒有得到半句安慰。
女子月事,對一個弱冠男子而言不足為奇,更遑論皇族。
黎昭點點頭,不似前世眨著淚眼問他癸水是何物,惹來宮侍們的竊笑,此刻,她大方承認,笑著道了句「抱歉」。
「弄髒龍床,臣女在此賠罪了,這就讓人收拾乾淨。」
黎昭的亡父,也曾是一員悍將,官居從三品,黎昭自稱臣女,無可厚非,可聽在蕭承的耳中,卻是稀奇。
還有那句「陛下」。
通常,她喜歡膩歪歪喚他「承哥哥」,又自稱「昭昭」。
女子忽然的疏遠,讓青年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隨後「嗯」一聲,逕自走到窗前軟榻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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