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穿麒麟服的高挑宦官打簾走進,躬身候在一旁,「小奴在。」
蕭承沒有轉頭,看向起霧的庭院,「帶皇后前往詔獄。」
曹柒鞠躬,等帝王先行離去,才緩緩走到帷幔前,語氣平靜道:「陛下有令,請娘娘隨小奴前往詔獄。」
聽到動靜,黎昭轉醒,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她單手撐起身,隨即拽住下落的緞面被子。
露出的肩頭上,紅痕點點。
曹柒挑簾,雌雄莫辨的面龐晦暗不明,迎上黎昭投來的視線,漂亮堪比女子紅潤的唇輕輕一扯,「娘娘可要沐浴?」
誰敢讓帝王久等?曹柒擺明是在使絆子。黎昭忍痛起身,勾起落在地上的宮裝,「取盆清水來。」
她要簡單擦拭一下。
窗邊的玳瑁貓跳到地上,歪頭去蹭曹柒的小腿。
黎昭瞥一眼,她花了八年,沒養熟這隻貓,如同沒捂熱帝王的心,可這隻白眼貓倒是與曹柒極為親近。
俄爾,迎著銀月,黎昭坐上一頂軺輦,她頭腦昏沉,心中猜疑,今夜自薦枕席,對蕭承而言,不過是順水推舟除掉黎凌宕。
一個賣父以求自保的人,又怎會一心一意效忠朝廷。
精明如蕭承,是不會留一個小人禍亂大都督府和禁軍的。
順水人情......黎昭閉閉眼,被夜風吹得有些眼乾,自從祖父被害,她在御前自降身價,搖尾乞憐多時,只為換取這場報復。
「娘娘是在疑惑,陛下今夜為何臨幸娘娘嗎?」
在一些人看來,此番臨幸是沒有必要的,帝王即便不臨幸皇后,也不會留下黎凌宕的命。
黎昭看向跟在軺輦旁的曹柒,這個對蕭承唯命是從、死心塌地的御前宦官。
在宮裡,她空有皇后之名,惹人譏笑,而曹柒這個服侍人的宦官,卻在內廷一呼百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本宮愚鈍,還請曹公公解惑。」
曹柒像是在人心算計中沉浮已久,對試探見怪不怪,面上無波無瀾,「從外廷傳來的消息,前幾日,有老臣陸續上書,希望娘娘儘快為皇室開枝散葉,至於陛下有無受到影響,娘娘領悟不得的聖意,是小奴萬萬不敢揣測的。」
經過風馳雨驟的深秋,甬路兩旁的銀杏和丹楓都已凋敝殆盡,光禿禿的沒什麼生機,惹太后不喜,還是曹柒讓人在光禿的椏枝上系滿萬千袖珍宮燈,夜幕拉開,火樹銀花,燁燁如白晝,引得太后大悅。
在討好太后一事上,黎昭起初以為曹柒是人激靈,懂得投其所好,才能四兩撥千斤,戰勝她這個皇家兒媳,後來發現,無非是自己不得太后喜歡,那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再後來,她也懶得應對,婆媳快要水火不容。
如今,黎淙被害,黎昭失去依仗,哪還有與太后對峙的本錢。
她想,罷了,風過不留痕,這七年,全當白活。
來到詔獄一間三面環窗的公廨,早有一眾宮侍候在裡面。
黎昭隨曹柒走進去,落座在茶水桌前。
有宮女雙手遞上一碗熱湯,可驅散冬夜寒冷,被黎昭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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