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懷聽聞,低垂的睫羽朝上微微一顫,目光轉回來。額前瓷白的光暈被篩下,亮亮的一道,橫在鼻樑,眉目也因此清晰了些。蘇青瑤與他對視,心口忽而生出一種難言的隱痛。身後漲潮聲愈發響亮,她聽海浪撞向港灣,嘩啦嘩啦,推著頭巾逆著面龐朝前飛。
有一點冷。
她偏過臉,摸了摸鬢邊並未落下的烏髮,繼而唇角牽出一抹笑,說:「志懷,我想中國人,恐怕是天下最著急的民族了。出名要趁早,結婚要趁早,什麼都得趁早,連買個菜都得趕早,生怕去遲了,菜就不新鮮。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這話落到實處,倒像給全中國人派了任務,到了年齡,完不成任務,就是犯了滔天大罪。搞得人恨不得一出生,就學富五車,從此只走正路,當板正的人……但這怎麼可能呢?許多事,只有等老了才知道。」
徐志懷不言語,定定地望著她,稍久,微微的笑。
「你說的對。」他沉聲說罷,頓一頓,又故意揶揄她道。「蘇老師,聽教了。」
蘇青瑤臉一紅,揚起胳膊,又要去打他。手揮到徐志懷跟前,被他握住了腕骨。他五指收緊,朝自己的方向輕輕一拉,她便順勢上前半步。本就離得近,這一挪,完全挪到他懷裡。蘇青瑤仰起臉,含笑看他,嘴唇翕動,大抵是又要說他煩人。四目相對,雪片似的光照進她的眼睛,透亮的,令他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徐志懷注視著,有種說不出來恍惚感。
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他冷不然想起這句詞。
港灣作床榻,海浪如帷幔,船燈似銀燈。
在他鄉,在英國統治下的中國,在這一片遺棄之地。
竟一時分不清是夢是真。
徐志懷不禁發笑,鬆了手,轉而摟住她的腰。
「你又笑,」蘇青瑤嗔道,「笑什麼?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
徐志懷答:「在笑假如是做夢,該怎麼辦。」
類似的話她曾在山上說過——感覺在夢裡一樣。
是啊,他們分開了太久,在沒有彼此存在的時間裡,又發生了許多艱難的事。十餘年的光陰水一樣得從指縫流去了,哪怕是頑石,也會被它侵蝕得千瘡百孔。
與他在一起的這段日子,蘇青瑤時而會想,她這麼選是對的嗎?這一切又都是真的嗎?抗戰結束了,她來到香港,嶄新的地方、嶄新的世界,她又遇到了他,從此一切都可以走向新……怕不是夢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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