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懷還是她的先生,但蘇青瑤早就不是她的太太,往後直接叫她的名字就好。
——蘇青瑤。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只得一生 (上)
漢宮毛肚火鍋店外,一名國立中央大學的男生喝醉了酒,右手摟著彼此的肩,左手拿著最新一期的「中央日報」,正引吭高歌:「巨浪巨浪不斷地增漲,同學們、同學們快拿出力量,擔負起天下的興亡。」報紙隨歌聲在空中輕舞,隱約可見頭版刊登了飛機墜落的照片,旁邊是在武漢空戰中陣亡將士的姓名,有:陳懷民、張效賢、高以民、魏寧……
「這些年輕人啊,」沈從之坐在街邊的小桌,聽著身後的歌聲,感慨,「將來大概是要上戰場的吧。」
重慶吃火鍋的小館,多是低桌子、高凳子。張文景彎腰,手肘搭在油膩的桌面,同沈從之說:「武漢開戰,沿長江南北兩岸,從河南到南昌,共部署五十多個軍,近一百萬人。照這樣打下去,人人都要上戰場。」
說話間,跑堂的過來,送來兩壺剛從地窖舀出來的淡口黃酒,又為三人擺上酒杯。
徐志懷斟滿一杯,啜飲著,聽二位摯友閒談。
「我們一步步躲,一步步退,」沈從之直起腰,端起一盤老肉片,提前下進銅鍋。「退到了現在大家都躲到了重慶,是真不能再退了。」
「再退也不過是一死。人總是要死的。」徐志懷道。「重慶待不下去,就再往內遷,倘若被打倒亡國,就流亡馬來,猶太人流亡數千年,也沒有滅種。我今年已經三十四歲,文景、從之,你倆三十五。未來能活到七十歲嗎?我看不一定。照這樣的算法,我們的人生已經過去一半。既然如此,與其恐懼,不如好好把握餘下的一半人生,往後不管發生什麼,我覺得我都可以接受。」
「好傢夥,徐霜月你被揍了一頓,心態倒是好了不少。」張文景調侃。「從之,有沒有後悔自己打遲了?」
沈從之輕微地擺頭,笑而不語。
「悲觀到了極點,也就樂觀了,」徐志懷五指鬆鬆地握著酒杯,拿在手心旋轉。
適時火鍋沸騰,眾人紛紛下筷子撈肉片。
吃了幾口,沈從之擼起袖子,幫忙下蔬菜和羊肉,然後握著筷子尾端,七上八下地涮毛肚,往其他人的盤子裡夾。
張文景撈起一塊羊肉,轉了話題:「對了,霜月,宋主任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要不要答應?」
徐志懷沉吟片刻,答:「搏一搏吧。」
「宋家人可不是好惹的,跟他們合作,小心被吃干抹淨,賠的連褲襠都不剩。」張文景說。「到那時,我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徐志懷說。「但中國不能沒有民族企業,我也絕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麼悽慘的地步。」話雖這麼說,但他心底其實也拿不太準。
「好!」沈從之握拳,蜻蜓點水般,關節飛快地敲一下桌面。「忠果正直,志懷霜雪;見善若驚,疾惡若仇。這才是徐志懷,這才是徐霜月!」他又擊掌而笑,「況且,再壞能壞到哪裡去,大不了和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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