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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碧聽聞,兩手插在大衣口袋,側身回望。

茫茫曠野內,漂泊不定的夜風吹亂了彼此的烏髮。

「所以你有什麼立場說那些話來質問我?」徐志懷道。「這樁婚姻中的是非對錯,是我與她之間的事,輪不著你來指手畫腳。」

「呵,徐老闆既然不覺得自己有錯,何必假惺惺地說要論是非。直接說全是蘇青瑤的問題,是她不識好歹,辜負了你寶貴的真情,不就好了?」譚碧冷笑兩聲,譏誚的話音夾雜著寒風遞到他耳邊。「你還是快滾吧!再待下去,我怕忍不住把你拉下馬。」

說罷,譚碧頭也不回地上車。

徐志懷停在原地,目送那輛福特轎車消失在視野,方才調轉方向,策馬而去。

他一路狂奔,走小路從奉賢連夜趕到嘉興海鹽。海鹽縣城十一月二十日已經淪陷,好在兵力都在往南京集中,駐紮在此的日本兵又大多沉浸在皇軍高歌猛進的喜悅中,排查並不嚴密,徐志懷只在入住旅店時,被要求登記姓名。事發突然,他毫無準備,倉皇中胡亂給自己起了個假名。短暫歇息一晚,趁天還未亮,他接著上路,趕到海寧,隨後變換線路,賤賣了馬匹,用假名乘上一艘小火輪,過錢塘江。

此時,太陽已完全沉落,只留一片絳紫色的天,照著白青色的茫茫江面。波濤起伏,仿佛一匹光滑到不沾水的軟緞,因風發皺,柔滑非常。

然而不過眨眼工夫,天幕陡然褪去顏色,暗啞的雲霧間,緩緩浮現一輪鐮刀似的殘月。冰冷的月光照亮了錢塘江,也照亮了揚子江。無數炮彈劃破月色,落入滔滔江水,銀魚白的浪花濺濕了岸邊人。

於錦銘跳下卡車,第一眼所見的便是炮火簇擁中,奔騰著的長江。

江岸邊麇集著等待撤退的士兵,因怕被投彈,沒有點燈,一個個蜷縮在黑暗中,緊握著自己的東西。高以民從副駕駛座下來,打起手電筒,想找到眼前這支隊伍的首領,詢問渡輪什麼時候能到。可他迎著炮聲,在人堆里問了許久,士兵們都搖頭說不知情。

高以民見狀,大感不妙。他叫來於錦銘,道:「完犢子,咱們被堵在這兒了。」於錦銘皺眉,問:「不是約好了今晚撤,船呢?」說著,他朝江面望去,那裡漆黑一片。高以民冷笑,罵:「狗日的王八蛋!我就知道信不過他們。」

話音未落,戰機引擎的轟鳴聲忽得逼近頭頂,不等眾人抬頭,照明彈仿佛一陣流星雨,落在江岸,迸發出刺眼的白光。緊跟著,雜亂的槍聲自後腦勺傳來,「咯噠咯噠咯噠——」,又密又急又廣。岸邊一時人群大亂,各種聲調的方言,各種高低的呼喊,齊齊響起。人們在極白與極黑的世界裡,互相推搡踐踏,四散奔逃,躲避著機關槍的掃射。

於錦銘也被混亂的人流沖走。他抬起右臂,手肘朝前,拼盡全力地衝出白色的煙瘴,一頭扎進黑暗的密林。

從白到黑的轉換太過迅疾,於錦銘眼前暗紅一片。他抬手摸,臉是濕的,分不清是汗、是淚,還是血。他肩膀顫抖,低頭,大口喘息,眨眼間,視線逐漸清明,恍恍惚惚瞧見一個大得出奇的石塊在腳底板顫動……彎腰一探,原來是個人頭,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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