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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在啟明女學的生活,就像喜歡呆在金女大。可能是因為,這兩個地方是真正接納我的。在學校,我不是一個被故意忽視的女兒,無法得到丈夫肯定的妻子,沒有姓名的太太,而是一個會被老師誇獎的好學生,能獲得許多存在感。」

說著,身旁傳來一陣沙沙的細響,原是幾隻停在枯枝上的伯勞鳥展翅而去,輕盈的積雪隨著枝丫震顫,從樹上滑落,紛紛揚揚地灑落在花壇烏綠色的寬闊葉片。

蘇青瑤不由側目,望了一眼,隨後深吸一口氣,繼續說。

「但越是學習,我越能感覺到,我所經受的一切,不是某個人的錯誤,也不是我離開了,就能當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一如當下的中國,不是組織幾次遊行,打了一場勝仗,便能解決的。」

「老師,我不是一個領導者,比起上街發表演說,我更喜歡在閣樓里做學問。也不是一個獨身主義者,相反,我喜歡孩子,渴望一個真正的家庭。在那個家庭里,妻子和丈夫在乎對方的思想,彼此關愛,沒有誰比誰更高貴,也沒有誰統治著誰,他們全憑自己的意願結合,主動地、自願地犧牲一部分自我,去完成一種崇高的、發自人格的愛。人與人之間的愛。那樣的婚姻,才能稱之為婚姻。而當他們不再願意繼續時,社會也容許他們自由地離開,回歸一個獨立的人……可中國太難改變了,它已經流過許多鮮血,未來恐怕要流更多的血,而人在社會面前,又是那樣渺小和脆弱。」

「所以有時候,我會冷不然感到恐懼,從而懷疑自己的決定。」蘇青瑤環住胳膊。「如果我的想法,我所苦苦追求的一切,都是錯的,該怎麼辦?」

「你說你是啟明女學畢業的?」

蘇青瑤頷首。

女人笑了,說:「巧了,我也是啟明女學畢業的,這樣說起來,我還是你的老學姐。」

她一面說,一面將蘇青瑤拉得近些。

北風微微吹拂,風與雪撲到臉上,融化成水,如同在面頰貼滿了透明的水晶碎片。

「我與姐姐少時為讀書,以吞金自殺相威脅。父親怕了,才同意把我們送進學堂。」她說。「所以每年開學,我看到許多父母送女兒來金女大,想到你們不必鬧自殺,便能有書讀,心裡便是說不出的安慰。遙想民國八年,我作為金女大的首屆學生畢業,加上我,全校只有五名學生。再看現在,有十個系科,近百民學生。」

「自我成為金女大的校長,教育便成了我踐行一生的事業。你們就像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們能努力成為具有強健體質與優美舉止的女性。一個優秀的人,自然會是一名好妻子、好母親。但更重要的,你是一個社會的人,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來幫助他人。」

「你不需要證明什麼,改變什麼,去做詩吧,多寫文章,與陳教授一起研究漢魏六朝詩歌。做自己喜愛的事,結交朋友,同時幫助他人,存在的價值便在其中。這就是金女大校訓的含義。厚生——人生的目的不光是為了自己活著。」

說罷,女人溫柔地拍了拍蘇青瑤被凍紅的臉蛋。

「不早了,去食堂吃飯吧。」

不知不覺,太陽推開稠密的雲霞,升到了頭頂。

寒假過得極快,轉眼又到了開學的時候。賈蘭珠從紐約旅遊回來,給她們一人帶了一支蜜絲佛陀口紅。曹雅雲則是拖了一袋果蔗來,說是奶奶非叫她帶上,分給室友吃。陶先生應是沒將蘇青瑤的往事跟妹妹說,陶曼莎對蘇青瑤一如往常,還抱怨她不來找自己玩,讓她整個寒假都很無聊。蘇青瑤則在圖書館開放後,貼出一份公告,邀請志同道合者組建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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