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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第三條——」賀常君接著說,「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動槍。對徐先生客氣點,上海灘不是軍方的天下。配槍塞槍套里塞好了,禁止動槍,禁止鬧出人命。」

「那動刀行不?我刺刀用得也不錯。」於錦銘打趣。

賀常君背手,無奈地看向他,一切盡在不言中。

於錦銘自討沒趣,抿唇思考了會兒第三條,勉強答:「行。」

見他答應,賀常君鬆了口氣。他拍拍對方的後背,說請客,叫他穿回外衣,自己去放了醫療箱,而後一同出門用夜飯。

兩人沿街跑了好幾家館子,才坐下。由於是賀常君請客,於錦銘特意選了家合算的飯館。賀常君又好氣又好笑,覺得他是被自己教訓了一通,擱這兒賣乖呢。

他倆各要一壺溫酒,就著炸豌豆喝了幾杯,繼而端來一盤肉菜,唏哩呼嚕吃光,又繼續喝酒閒聊。上海本幫菜對兩個北方人而言過膩,跑堂來收盤子時,賀常君特意交代下頭幾盤少放糖,然而沒用,連肉餡的湯包也一股甜味。

於錦銘酒量淺,半壺微甘的苦酒下肚,人便駝著背,松松垮垮地坐在長板凳,右手專注地轉著酒杯玩。

「對了,你先前說要給蘇小姐送個禮物。」賀常君夾菜。「選好沒?」

於錦銘羞赧地笑:「還沒,感覺都不夠好。」

「從沒見過你這模樣。」賀常君也笑,是苦笑。「偏生是位人妻。」

「我也沒想到。」似有一根針在心上綿密地戳,於錦銘垂著臉,呢喃。

他把玩著杯盞,頭頂懸浮著的暈黃的散光透進黯黯的黃酒,手腕一偏斜,掌心大小的陶杯里便蕩漾出瀲灩的水光,端正過來,縷縷明漪隨之消散。

就像蘇青瑤的眼睛……於錦銘失神。

他一口氣喝乾剩餘的黃酒,心跳得厲害。

吃完飯出來,夜已深沉,濕熱的風不斷捶打兩人的臉和脖子。

於錦銘面頰微紅,走起路來仍是穩穩的,就是嗓子眼不停往上冒著苦味,讓他忍不住張開嘴大口吸著暖風裡的濕氣。

喝了酒,他變得稍顯沉悶,一路上兩手插兜,不說話。

賀常君喝得少,出來風一吹,大半酒意隨風而逝。他一路留意著於錦銘,生怕他一腳栽坑裡,摔死了,自己沒法跟他家裡人交代。

快走到公寓,於錦銘冷不然停下腳步,站在原處愣了會兒,側身朝電線桿走去。他咳嗽了聲,扯開領帶,心裡燒得難受。賀常君怕他要吐,站在旁邊問他要不要水。於錦銘搖頭,扶著電線桿,垂著臉沉寂許久。

再抬頭,他側著臉,沖友人燦爛一笑。

「常君,其實你那三個條件蠻狠的。當然,我知道你考慮的都對,但——蠻狠的。」於錦銘的嗓音絲絨般柔軟。「我老是忍不住想,她要是根本不愛我,或者萬一因為其他什麼考量,沒有選我。那我不能強行帶走她,也不能一槍斃了她丈夫,反正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束手就擒,然後這輩子再也不見她……天啊,我想一想,就感覺自己要死了。」

賀常君看在眼裡,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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