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做夫妻就像間歇性做夢,恍恍惚惚得過,偶爾做噩夢,偶爾又有好夢,在夢與夢之間清醒的片刻,就要收拾心情,學會假裝上一場夢不存在,緊趕慢趕往下一場奔去——這是蘇青瑤長久以來悟出的道理。
席間,管事給徐志懷遞來一封絳紫色的請柬,表面寫兩段瀟灑的洋文。徐志懷掃了眼,又轉遞給餐桌對面的蘇青瑤。
「給你的。」他道。
蘇青瑤訝異地接過,一時猜不出誰會給她送請柬。展開細讀,方才發覺這是譚碧遣小廝送來,請她參加自己在月末舉辦的沙派對的。
蘇青瑤不由憶起她那夜一襲紅衣,招搖地立在雨簾後與她揮手作別,如在水霧中靜默地燃燒。
她還未來得及邀她出門喝茶,她倒先一步遞來請柬。
「你要去嗎?」徐志懷的聲音冷不丁橫插進來。
蘇青瑤抬眸看他一眼,抿唇,沒答話,掌心掩住絳紫色的紙片。
徐志懷素來愛惜名聲,她與譚碧走太近,他定然要起意見。
誰料想徐志懷靜默片刻,竟嘆了口氣,說:「去吧。譚碧雖說不乾淨,但來往的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性子太悶,要多出門學學怎麼與其他太太打交道,我總不能護你一輩子。」
蘇青瑤頷首,連忙合起請柬,讓小阿七去放好。
不過,徐志懷下一句又說:「但也別把心玩野了,當日去、當日回,不許留宿。」
「我明白。」蘇青瑤隨口應下。
她自從畢業嫁去杭州,四年眨眼過,身邊認識的人全是徐志懷的朋友,連帶她自己也被嵌進了丈夫的人生,動彈不得。
眼下忽得要出門應酬,蘇青瑤既期待又害怕。
她特意等徐志懷出門去,試穿幾件還沒來得及上身的新旗袍,配上從法國人手裡買來的寶石耳墜,給小阿七看,叫她從其中選一件最花俏的,好穿去沙龍。
可惜小阿七油嘴滑舌,穿什麼她都鼓掌叫好。無奈之下,蘇青瑤左看右看,勉強選出一件螺鈿紫的軟緞旗袍,搭兩粒撲閃撲閃的粉鑽耳墜,避寒的美人氅挑隱紅灰的,搭在一起,小阿七說像初春藏在霧裡的粉桃花。
等到赴宴那日,她臉上薄薄撲了層粉,細眉描摹作彎彎的兩條,耳後塗抹香膏,獨自坐車去譚碧請柬上寫的地址。
福特轎車一路開到公館前,下了車,蘇青瑤緩步走入,隔絕了冬日的寒風。
花廳內,處處漂浮著譚碧標誌性的甜香。男侍們西裝筆挺,皆是健朗的年輕人,帶著手套,斯斯文文地在來客間穿梭。前來玩樂的小姐們也做了最登樣的打扮,學著英美的流行,擒著長長鴕鳥毛作的羽扇,在男士跟前作弄著。
留聲機里放著爵士樂悠揚地蕩漾開來,推著屋內的人左右搖晃,三三兩兩坐一塊兒,說的說,笑的笑,跳舞的跳舞,打牌的打牌……好似住在閒適的搖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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