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奉不是個受人挾制脾氣,可治國理政和上陣殺敵不同,他能在戰場上手起刀落,一刀一個血窟窿,可新帝初登基,正是百廢待興之時,總不能把滿朝文武砍了吧?況且他們不是無理取鬧,先帝遇刺,放在哪朝都是天大的事,將來史書工筆,必得有個說法。
除卻那些雪花似的摺子,先帝遇刺之仇,和老國公臨終前的囑託在陸奉心中反覆拉扯,究竟誰對誰錯?這一筆糊塗,誰也說不清。
這些陸奉沒有和江婉柔訴說,但她懂。他酒量好,但並不嗜酒,陸奉平日愛飲茶。近幾日他歇不好,晚上飲壺烈酒才能入睡。
陸奉這樣的人,竟也要借酒消愁了?
江婉柔心中大慟,她密切關注此事,其實辦法近在眼前。最簡單的道理: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舍老夫人一條命,換國公府一家老小的生路。他做不出決定,她來替他做。
金桃曾委婉地勸過她,後宮不得干政,聖上剛登基,皇后就急不可待地插手政務,興許會惹聖上不快。
江婉柔笑了笑,道:「若是僅憑這點兒事就能扳倒本宮,本宮不必坐這個鳳位,直接退位讓賢便是。」
陸奉給了她足夠的底氣,他剛繼位便冊封中宮,她生的兒子是皇太子,他們一同走過風風雨雨,他愛她護她,待她極好。
她同樣心疼她的男人。
……
江婉柔打開牢門,她屈膝下蹲,掀開臂彎里提著的紅木食盒,一股飯香撲面而來。一盤醋溜白菜,一碟兒酸筍蒸魚,一盤醋芹,另有幾盤好菜,葷素都有,外加一碗飯,一碗羹湯,御膳房最好的御廚做的,叫人聞之生津。
她一樣一樣擺好,看向老夫人,道:「多年不見,不知可還符合您的口味?」
趙素娥看了看一地的飯菜,又看著江婉柔,譏諷道:「怎麼,你來看我的笑話,還是來羞辱我?」
牢房連個桌椅都沒有,趙素娥自然而然地以為,江婉柔來此是為了報多年前的仇。
她冷笑一聲,哼道:「他齊震岳也不敢來見我,你算個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落井下石?」
江婉柔微微一笑,柔聲道:「兒媳若來羞辱您,何必費勁心機,叫人做這些菜?」
趙素娥定睛一看,一大半都是酸味菜色,她愛吃酸,平日吃碗陽春麵,都要加口醋才吃得香。
她的心中瞬時五味雜陳。自從陸國公去後,她久居佛堂,吃什麼都沒滋味,連她自己都不重口腹之欲。逢年過節,兩個兒子和兒媳悄悄過去看她,江婉柔一次都沒有去過,沒想到到頭來,卻是她曾經磋磨過的大兒媳,記得她的口味。
趙素娥怔愣許久,別過頭,聲音冷硬:「這是斷頭飯?想殺我就直說,齊震岳當年也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怎麼老了老了,反而慫了,叫一個女人出頭!」
江婉柔輕輕搖頭,牢頭估計得過吩咐,趙素娥的衣裳和頭髮並不髒污,走到大街上還能看出幾分體面。可她十分矍瘦,不是那種弱柳扶風的瘦,她的雙頰凹陷,顴骨突出,就像一根硬挺的脊骨披了層人皮,只剩一口氣吊著。
她輕聲道:「婆母,你在害怕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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