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奉面露不解,依然回道:「魚。」
「是『淺黃』」。
江婉柔柔聲道:「你看,它的脊背是藍色的,鱗片是白色的,腹部和鰭是赤色的,名字卻叫『淺黃』,是不是很有意思?」
「還有那隻,是丹頂錦鯉。」
江婉柔挺著肚子,小腿又腫,走得並不快,說話間也不自覺放輕了語調。
「它的身體是白色的,頭上卻有一個丹色圖案,猶如丹頂鶴一般,很漂亮。」
「石頭縫裡的那只是衣鯉,看,它游過來了……」
江婉柔緩緩道來,自她管家得心應手後,日漸得閒,便擺弄起住的地方。睜眼就是這一畝三分地,總得自己看著舒坦不是?如今錦光院的一草一木,皆有她的影子。
她說著,陸奉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江婉柔心中覺得驚奇。自從她嫁給他,男主外、女主內,他從不會把外面的事帶到內宅,她想跟他說點什麼,他只道:「你做主即可。」
他終日早出晚歸,如今想來,夫妻之間的親近,竟只在床榻之上。
這回她身懷有孕,沒法子干那事兒,而他的腿要敷膏藥,兩人對坐閒談,比以往多了一絲溫情。可他懂得那樣多,她下棋下不過他,他念的兵書她似懂非懂,他講山海遼闊,講大漠孤煙,她只有瞪眼驚嘆的份兒。
儘管他並未輕視鄙薄,她心裡卻有股輕微的失落,仿佛在陸奉跟前矮了一截。
如今她發現,原來博古通今的陸指揮使竟也有不通曉的東西,儘管只是池塘中微不足道的幾尾小魚,也讓她心中底氣倍增。
她並非一無是處,也無須妄自菲薄。
江婉柔說得高興,比平時還多走了兩圈,走得累了,坐在鞦韆旁的交椅上,嗔道:「我今日走得多,夫君今晚只給我念一折戲,我虧本了。」
她只是說笑,他答應給她念戲本已經讓她大為詫異。他那樣的人,江婉柔實在想像不出,陸奉面容冷峻,薄唇念出「願天下心廝愛的夫婦永無分離,教俺兩口早得團圓。」時的樣子。
心中覺得好笑,又有絲隱隱地期待。
她掌心輕柔地撫著肚子,心道:日後這樣的日子怕是難尋,託了你的福,讓咱娘倆兒也鬧他一回。
江婉柔不是為難自己的人,如今她褪下了珠釵華服,穿著寬鬆但舒適的襦裙,濃密的烏髮僅用一根木簪斜綰在耳後。夕陽的餘暉照在她的側臉上,整個人仿佛籠著一層金光。
陸奉定定看著她,竟一時看得痴迷。
他想起來自遠方的傳教士,上供所謂的「聖母」圖,那畫極為逼真,卻袒胸露乳,不堪入目,實在不成體統。
傳教士信誓旦旦,說那是「神母「,身上有「母性和神□□織的聖光」,被聖上怒斥不知所謂,以御前失儀為名,杖責三十大板,趕出京城。
如今他忽然覺得,聖上似乎錯怪了那些藍眼睛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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