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拈起那隻蓮紋香囊,默然看了片刻。
蓮花枝葉糾纏勾連,粗略的針腳反倒讓枝脈更顯恣睢乖張,伸出縱橫強勁的爪牙,緊緊纏束在青椏上。
「女郎只喜歡蓮花樣式嗎?」賣香囊的小姑子雙手向上捧了捧:「只剩下這兩隻香囊,若是女郎一併買了,再,再多加三文……」
青鸞隔著冪籬的輕紗,抬頭看向她。
那小姑子看不出她神色,以為她是嫌貴,連忙又道:「再,再加兩文便可……」
邊陲動盪,這時辰大多商販早歸家去了,若不是生活所迫,眼前的小姑子也不必瘦瘦小小一隻,卻仍在街上兜賣最後兩隻香囊。
青鸞從袖中取出銀錠,放在她拖著絨布的手裡,又從中拿起另外一隻青鳥銜珠香囊,柔聲道:「這兩隻我都要了。」
「真,真的嗎?」那小姑子眼中亮起一瞬的光芒,但當見絨布上的銀錠,又頓時黯淡下去,低低道:「可我沒有那麼多銅板找給女郎……」
青鸞將兩隻香囊收入袖中:「那便不必找了。」
那小姑子一驚。
「天漸涼了,買些好炭,免得冬日做針工凍傷了手。」青鸞道:「近日動盪,賣完了香囊早些回家去吧。」
藏在絨布下的十指微微蜷縮,那小姑子怔忪許久,再抬頭時,原本在面前的女郎早已走遠,只剩下一個輕紗飄揚的背影,在沿街零星的燈影下,漸行漸遠。
處理完公務,寧晏禮就一直坐在案前沒動。
伴隨天色黯淡,房中也黑寂下去。
青鸞外出許久,早有影衛回稟,說那胭脂鋪子並未開張,她此行確是尋了一家醫館,在裡面坐了許久,出來時,還在懷中揣了什麼。
寧晏禮對此不覺意外,甚至早有預料。
青鸞的倔強性子,是無法由任何外力摧折的。
他亦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清楚地明白,這世間的凡俗禮法,根本無法框束住她。她可以不嫁,可以離開,可以馳騁沙場,可以選擇一切她想要的方式,度過這來之不易的重生。
但他仍存過一絲妄念,所以如今面對她的選擇,胸口的鈍痛再也不可控制地蔓延開來。
寧晏禮默然端坐,雙目緊閉成狹長的線。
時間漫長得令人窒息,連房中溫度都隨之流逝,冰冰冷冷,恍然如前世於昭陽殿,每一處空氣都淡漠得錐心刺骨。
燈盞抬手可及,但他不想點燃,仿佛只怕燭火一亮,這形單影隻的境況便再難掩飾。
不知又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寧晏禮睫羽一顫,只覺胸膛沉寂的心臟跳了一下,遺落滿地塵埃。
是她回來了。
青鸞推門而入,帶著外氅沾染的寒氣,邁進門檻,然後愣了愣。
房中無光,冷冰冰的,竟像是空置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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