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去宛城?」謝衍注意到了靈徽的馬車, 開口問道。
靈徽卻指了指他額上的汗,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遞給他, 笑道:「七郎怎麼放下聖賢文章,開始求田問舍了?」
謝衍接過帕子, 神色遲滯了一下,道:「以前只知道清談苦讀, 從未關心過黎民生計之事。現在來了南陽, 才知道原來史書所說的『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誠不我欺。此番匈奴南下劫掠,宛城困守多日, 城中無糧可食,危在旦夕。那時我才明白,所謂民心安穩,江山社稷都在這田園阡陌之中,不可以不重視。」
他的神色頗為認真,說話時眸光灼灼,閃爍著動人的華彩。靈徽便知曾經那個吟風弄月的世家公子,早非舊時模樣,成長和成熟便在旦夕之間,這樣虛心誠懇的郎君,讓她也讚佩不已。
謝衍拭了拭頭上的汗珠,見靈徽笑著看他,以為她不認同,便忙轉身又去了田裡,不一會兒手中拿了幾隻麥穗,遞給了她:「可知這是什麼?」
靈徽自然識得,流離多年,見過太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務。
「這是麥子啊。」她拿過,輕輕在手中擺了擺,沉甸甸的觸感,已然成熟的標誌。
謝衍點了點頭,驚喜道:「我以前並不認識,它未黃時,我以為是草呢。後來我才知道,髓餅,湯餅,蒸餅的原料都是它,著實驚訝了一番。」
「靈徽,說實話,你其實一直視我為無用的紈絝吧?」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陡然暗了下來,語調也顯得低沉,「我當初的靠近,也許在你看來只是一種糾纏,讓你不堪其擾。」
靈徽啞然,頓了頓,搖了搖頭:「你怎麼會這樣想?」
桑枝低垂,謝衍昳麗的臉落在陰影下,帶著顯而易見的失落:「經歷了許多事情,我才慢慢明白,當初在建康時,我們這些世家子自詡的風流倜儻,灑脫高雅,只會讓你覺得幼稚又做作。你本不是嬌養在深閨中,沒有見過世面的女郎,我的那些舉止在你眼里一定是荒唐可笑的吧。」
他看著靈徽,自嘲的笑了笑。
「我那時也不明白,趙玄鑒有什麼好,你為何總對他青眼有加。現在倒是明白了,你們才是一種人,和建康那些虛假繁華格格不入,註定要在這樣的亂世清醒掙扎。」
「不知道我現在明白這些,是否會太遲了。」
靈徽回望著他,目光柔和,聲音亦輕緩:「你從來都與那些紈絝是不一樣的,為什麼要這樣妄自菲薄。我認識的謝家七郎,待人誠摯,心地善良,是不折不扣的謙謙君子。若非如此,我為何願意與你相交。」
謝衍微微牽了牽唇角,然而神色卻愈發落寞:「可是,你還是不喜歡我,對不對?」
感情之事,最易傷人。明知他是很好很好的男子,但她的心不在他身上,自然無法強求,也做不到騙人騙己。
她一直認為,若是那個女郎能得謝家郎君這樣的男子為夫婿,當是極幸運的。可那個女郎,不該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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