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家的婚事, 非我之計,而是王家之計。我用令狐的計策, 讓王冀在徐州吃了虧,卻沒料到王裕以婚事為離間, 讓我也失了皇帝的信任。此次,兩敗俱傷。」趙纓自嘲地笑了笑, 伸手替靈徽了她被風吹亂的發。
靈徽低頭認真的思索一番, 方明白了其中的糾葛。
皇帝既想逃避王家的掣肘,又不願全盤信任一個靠軍功起家的寒門,更懼怕看到二者聯手,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當初連她都能看到的事實, 王裕如何看不到。當預感到王家會沉入徐州泥潭之中,他順手就連趙纓一起拽下,只要不再多一個大權在握的政敵,他們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老狐狸……」靈徽切齒,嘟囔了一句。
趙纓嘆氣道:「此次王冀明升暗貶,心中定然積怨。王裕把控內朝,門生故舊,姻親關係遍布天下。只怕王家還有後招,你我不可不防。」
靈徽挑眉,揶揄他:「你不也是他的姻親麼,人家女郎一曲《鳳求凰》,端的是情意綿綿,若趙都督聞弦歌而知雅意,怕是用不了多久便會和南陽王成了連襟。趙都督背靠王家這棵大樹,又與諸侯王相交甚篤,到時荊襄九郡,乃至半個大魏,怕是都得聽你的。」
她猶自說著自己的話,半點沒有注意趙纓的動作。
只見面前有東西晃過,頭頂便落了個水淋淋的東西,微涼的水珠順著額頭滑下,蜿蜒過她的臉頰,掉落於她的下頜。
她打了個寒顫,定睛一看,罪魁禍首是趙纓手中那支沾了溪水的柳枝。
見她狼狽,趙纓笑得開懷,口中卻念念有詞:「綠柳生發,淨水盪塵,去疾無災,平安康順。」
靈徽氣得跺腳:「你怎麼每年都要來這麼一次,水很涼的!」
趙纓寵溺地笑著,又將柳枝遞給靈徽:「師父說你自小體弱,要我一定記著,每年上巳節都要為你祓禊去災。你若是不高興,那就給我也來一下,我保證不躲。」
靈徽睚眥必報,自然不放過這個機會。沾了溪水的柳枝直往趙纓身上招呼,濺得滿身滿臉都是水,才停下了動作。
看他形容狼狽卻又不好發作的樣子,靈徽不覺心情大好,雙眸灼灼,笑意滿眼。
趙纓見此情景,忽然背對她,緩緩蹲下身來,他的雙手於身後圈了圈,做出邀請。這個動作,又將她拉回了從前。仿佛已經嫻熟到不需要思考,她本能上前幾步,趴在了他的脊背之上。
他的身軀如山巍峨,背著她向前走時,亦如從前,輕鬆自在,腳步一絲不亂。靈徽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嗅著他身上乾淨的草木氣息,恍惚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過去。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①
有人遙遙唱著一首古老的情歌,歌聲順著溪水飄來,旖旎柔婉,訴說著熾烈的愛意。上巳日,宜相會,男女之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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