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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閣見她一身狼狽,忙遞了布巾過去,又笑著指責:「這樣的天氣還跑出去瘋,若是淋雨受了風寒,可怎麼好。」

星台胡亂擦了幾下濕透的發,語氣焦急地解釋:「還不是小國舅,這樣的天氣非要遣人送什麼東西過來。女君囑咐過不能怠慢,我也只能冒雨去拿了。」

靈徽確實囑咐過,謝衍派人送東西來須得客氣周到,不能怠慢,但是儘量不要將人請入山門,她並無多少熱情去面對那位隔三差五就送東西來的貴胄。

或許這也是一種掙扎,一面智告訴她,若要報仇,必須要藉助謝氏這樣的權貴之手,另一面情感又提醒她,她並不想要打開心門去接納任何人,哪怕對方有千百般好。

拿到手中,一盒黃澄澄的梅子,上面放著一方素白的梨花箋。素箋上帶著幽微的香氣,幾行字寫得豐華俊雅,恰如謝衍其人。

「梅子黃時,落雨如絲,若入機杼,可堪成匹。」他這般寫道。

「絲入殘機,何悟不成匹……」靈徽慢慢吟著,繼而露出一絲笑意。小國舅著實風流之人,一語雙關,如此情思婉轉,哪個懷春少女會不動心。可惜,這「絲」從何來,怎麼就到了「成匹」的境地,她卻是想不明白。如果只是因為那日匆匆一面就有了這般想法,的確過於草率荒唐。

兩情相悅,悅的是心性志趣,求的是志同道合,色相再沉迷終究難得長久。小國舅太年輕,終究還不明白。

不過那梅子確實味道不錯,靈徽一貫喜酸,不由得吃了好幾個,直到感覺牙疼才不再繼續。

然而這牙疼卻有了持續的態勢,本以為用些土方子就能見效,可最後還是不得不延請了醫官來解決麻煩。對於求醫問藥,靈徽一直有些諱疾忌醫的怯懦,執拗了好幾日,才終於在臉腫的不成樣子後,暫時妥協。

她如今是正兒八經的女君,爵秩堪比諸侯之女所封的縣君,所以聽聞她身體不豫,派來的醫官也是醫術精湛之人。臉上溝壑縱橫的老醫官捋著自己打齊整的蒼白鬍鬚,半晌才說了句:「陰虛火旺,氣血虧損……女君年歲尚小,不可輕視此症,老夫也只能開些藥,暫時解了你牙疾之苦,要想調養好,還得再讓醫女看看。」

乾癟的老者,仿佛成了精的樹,哪怕心中再瞭然,臉上也分毫看不出端倪。靈徽亦明白他的意思,垂目自嘲地笑了笑。侍婢被遠遠打發了出去,身邊只有雲閣和星台,皆為心腹,她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於是笑意低沉地說道:「醫者慈悲,先生當知何為可言,何為不可言。」老醫官連聲答允,只說不敢,然後戰戰兢兢地從雲閣手中接過了沉甸甸的袋子,匆忙離開。

「可要請醫女前來?」星台猶疑著,還是問出了口。雲閣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暫時不要提,但還是遲了一瞬。

那三年經歷了什麼,大家或許都有些模糊的猜測,但靈徽從不提起,也就無人敢問。醫官說是要請醫女前來,已經給了明顯的提示,這時候問出口,又讓靈徽情何以堪。星台畢竟年歲小,不明白此事若傳出去會引發多少蜚短流長,閒言碎語。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更何況在這人事紛雜的建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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