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老七也不會折在詔獄裡,過剛易折,過柔則靡,是書上的古理。
而他也確實過於靡徒了點。做奪嫡的皇子時固然好,做君王就有些失了尊貴。
「聽聞有人動搖軍心,又是在花信宴上,阿姊可自定之,不必經過宮中。」官家主動道。
長公主聽得只想笑。
都是讀過史的人,這句話也頗有那句「君可自取」的風範了。
她也並不接他的話,只是又問道:「聽說阿偃換了太醫,究竟如何,怎麼又說病了呢?」
阿偃是趙衍澤的小名,她問侄兒的脈案,他竟也心虛,搪塞道:「不礙事。就是出宮去了沈家一趟,凍的,多養養就好了。」
那葉家的女孩子,借市井人的口,說他刻薄寡恩,真是說絕了。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推了幾人出來背黑鍋了,欽天監,沈家,還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那一列。
長公主也懶得點破他,只是起身道:「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還想著,陛下春狩的時候,能讓阿偃一起隨行呢。記得當年父皇還在的時候,每年春狩,我,陛下,阿七三個人,總是形影不離的,讓太后娘娘好生擔心呢。」
她提起當年,官家頓時眼睛也亮了,他們都老了,鈍了,眼角也都有了皺紋了。這宮廷熏人的暖意,和無上的權力,像污水一樣浸泡著他們。所以想起年少時跟著先帝去春狩,因為要表現,要顯得勤勉,顯得英勇,顯得孝順,所以早早趕在天亮前去皇帳前伺候,每一句答話,每一個抉擇,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皇子們,隨時準備抓住他這個太子的一個錯誤而大做文章,如同一群飢餓的鬣狗,隨時準備圍上來將他們三人分食殆盡。
那感覺如同頭頂懸著利劍,沒有人經過那麼巨大的壓力還能一切如常的。他們只是各有各的傷疤,有人在身體上,有人在心裡。
但人就是這樣容易適應,二十年後,那早春寒冷的凌晨仍然在他們心中留下烙印,他不必閉上眼就能想起那渾身緊繃寒毛倒豎的狀態,也記得卯時的清晨里,冬日的冷風被吸進胸腔的感覺。
光是回憶那感覺,他都覺得自己重新又活了過來。
「是呀。」他終於坦誠承認,有些雀躍地道:「朕也是這樣想著,才覺得今年該好好春狩一場。」
從她進門,這還是他第一次稱朕,到底也露出狐狸尾巴了。
長公主並不覺得距離感,反而有些想笑。有什麼好意外的呢,早在二十年前,她就知道有這一天了。生在帝王家,她早早就知道,皇位上坐的人不是自己的父親,也不是自己的兄弟,只會是個怪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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