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觀啟虛軟地靠坐在寬椅上,良久後,雙手在桌上一按,挺身站了起來,平靜而有力地說道:「我們也該走了。」
府中僕役已遣散大半,昔日車馬喧闐、長明不夜的豪門望族,而今人丁凋零,只剩慘澹蕭條。
高觀啟從空曠的府邸走出,在城中與武將會合,帶著一隊精銳,闖入宮城,在禁衛的看守下將年輕的君王接出。
青年在長久的幽禁下精神已有些癲狂,披頭散髮,不修邊幅,見到高觀啟,激動衝過來大喊:「二郎!」
高觀啟攙扶住他,帶著倉促趕來的幾名皇子寵妃,匆匆朝備好的馬車趕去。
「陛下為何要逃?」一武將不捨得一身榮華,最後仍在不甘心地勸道,「陛下受命於天,才是大梁正統。而今魏賊在北,宋匪在南,正是一雪前恥的大好時機!我手中亦有精兵良將,難道就怕他們不成?乾脆我趁夜去殺光那幫悖逆的叛臣,明正典刑,肅正朝綱,不怕他們不服。將天子的權柄再搶回來,陛下就不必西逃去那蠻荒之地多吃一番苦頭了!」
青年望向觀啟。
後者冷笑道:「是啊。北地大捷,正是天賜良機,魏凌生卻在此時走了。想必他也希望陛下能動手肅清反賊,他設下的伏兵,好名正言順地動手。」
邊上的寵妃抱著幼童哭喊一聲:「陛下!」
怕他動搖,自斷生路,跪下抱住了青年的腿,哀哀懇求:「還請陛下先送三郎走。妾願留在京城,陪伴陛下!」
青年早被高觀啟一句話打消了念頭,面對一乾親信的注視,卑微求助地喊:「二郎。」
高觀啟按住他的手,溫聲道:「憑陛下之灼見洞明,再有諸位賢能的智勇遠識,便是退守西方,也未嘗不能建一番偉業,來日重振旗鼓,再大張撻伐,一奮神威,何必在此與魏賊相爭,枉送性命?」
青年不住點頭。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西奔逃。
眼見臨近大梁邊境,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舟車勞頓,青年一日日衰微。
他喝過幾貼藥,始終不見好,心中被死亡的恐懼占據,對著前來把脈的大夫苦苦哀求。
「再多開些藥吧,我咳嗽得厲害。」
他躺在床上,捂著胸口,絮絮叨叨地問:「我究竟是怎麼了?我今日早上還吐血了。我是不是不該往西面去?不如我們往南?聽說南方要暖和些。」
大夫手上寫著藥方,嘴裡安撫地應上兩聲,告訴他多調養幾日即可無礙,正在一句句叮囑,話語忽然停下,目光偏移,轉向門口。
青年也看見了牆上倒映出的影子。
那人緩步走到他身後,衣衫上帶著草木露水的氣息,靠近過來,便有種冰霜似的的寒意。
他一寸寸回頭,果然看見了那張叫他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的臉。
慘叫聲尚未來得及出口,屋內的燭火一陣撲朔後猛然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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