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難走嗎?」
宋回涯唇間吐出團團的熱氣,混著粗重的呼吸聲道:「再難也要走。」
魏玉詞拍了下她的肩,掙扎著要下去,說:「我自己走吧。」
宋回涯腳下不停,喉頭微微蠕動,緩聲道:「我只帶你走這一次,往後是要相信誰、求什麼,你自己想清楚。」
說話間,天邊翻起一抹魚肚白,魏玉詞才驚覺時間竟已過了這許久。
她望向來路,一片空白的大腦里又出現那纏結成巨山的憂慮跟愁苦,哽咽道:「我若是這樣一走了之,大梁子民因我遭難,我該怎麼辦?」
宋回涯嗤笑道:「那幫高居廟堂的朝臣不怕,那位醉生夢死的皇帝也不怕,倒要你一個女人,來擔滅國亡種的責任?你如果信你那阿弟的鬼話,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魏玉詞低聲啜泣:「我知道,他們不在乎一個女人,可是他們會拿我作藉口,發兵大梁。我縱是再圖一己之私,也不想叫天下生民,因我而墜塗炭。」
宋回涯輕蔑道:「這是你那個做君主的弟弟在怕的,可他不配說這樣的話。他連敵人的刀都沒見過,高坐在他華貴的龍椅上,聽著臣子戲說幾句沙場的兇險,便被嚇得軟了骨頭。冰雹打在他頭上,他都覺得是天要塌了,他懂什麼?」
大雪覆蓋了路況,山道有些崎嶇,宋回涯走得不算平穩。忽然腳下被一塊看不見的碎石磕絆,身體歪斜了下,彎著腰稍作調整,將背上的人往上抬了抬,接著道:「胡人想找藉口,根本用不著你。人命在他們眼裡微賤得很,比不過一隻羊、一頭牛。胡人沒你想得那般勇猛,大梁也沒你以為的那等不堪。胡人不打,只是因為他們如今不敢。」
魏玉詞緊緊抱著她,能感覺到她脊背上充滿力量的肌肉,蓬勃的氣血在躍動,她問:「師姐為何要來救我?」
「師弟請我來。」宋回涯說,「我也替那些馬革裹屍的將士不值。他們一批批地死在疆場,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不是為了目送大梁的長公主去寧國和親,被剝光衣服,當牲畜一樣圈養,用來羞辱全天下的大梁人。那你不如直接死在故土,縱是死後血海滔天,起碼贏得忠烈的聲名。大梁就算來日真的亡了,還有血性能傳於後世,不是不能再爭一爭。」
魏玉詞趴在她肩上哭得難以自抑,感受到一種身處萬尺雲霄無人可依的孤獨跟無措,忍不住為苦苦哀求:「我不是沒有骨頭,求師姐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才好?」
宋回涯說一聲:「到了。」
魏玉詞抬起頭,眸中水花映照著初升的朝陽,那驟亮的白光灑滿她的視野,隨後魏凌生等人的身影出現在模糊的光影中。
十多人就近找了個避風處,原地紮營,生火取暖,暫作修整。
宋回涯吃了點熱食,說還有事,未多逗留,牽了馬便要走。
魏玉詞坐在火堆旁註視著她,目光中滿是眷戀跟不舍。
宋回涯騎在馬上,與她四目相對,想說點什麼,又覺得無益,最後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策馬離去。
等人徹底消失在風雪之外,連同馬蹄聲一同湮沒,魏玉詞仍在翹首遠眺那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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