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將碗筷隨意擺在一塊石頭上,不介意早晨未乾的露水,一屁股坐了下來。
老翁解下腰間的葫蘆在耳邊晃動,聽到裡面還有輕微的水聲,湊到嘴邊喝了一口。
沈歲與他閒聊幾句,才聞到空氣里隱約的酒氣,顯然那葫蘆里盛的是兌過不少水的劣酒,笑著問:「方才有群人嚷嚷著下山,張羅著說有酒喝,請大家都去,老伯既然喜歡,怎麼不也湊個熱鬧?」
老翁說:「我不認識那位大俠,我是從別處逃難來的,與這里的人都且生分,放不下老臉白蹭酒喝。」
他將葫蘆擰上,放到一旁,用手指倒著抹去竹筷上的毛刺,端著粥邊喝邊說道:「何況近些日子大家都不容易。這地方雖然自在,沒那些惡吏成天變著法兒地過來剝皮,可山上也沒個能作主的人,遠近那些大小門派,隔三差五地要來搜刮,連吃帶拿的,不給剩下多少。大伙兒統共就藏了那麼一點酒,要先緊著貴客,我怎麼好意思去喝?還是喝粥吧。這米也有滋味。」
沈歲吃相豪邁,就著鹹菜,沒兩口就見了底,粗獷地一抹嘴,笑說:「那如今山上能作主的人來了。老伯可以放心了。」
老翁只搖頭道:「不敢想。不好說。」
沈歲也沒多解釋,吃他一碗飯,幫著幹些雜活,過去拎起屋前的兩個木桶,幫他將水缸打滿。
等他回來時,老翁已將東西收拾好,見他腿腳雖不利索,可走路的速度極快,遲疑地問:「你這腿是天生的嗎?」
沈歲捶打著自己大腿,滿臉混不吝地道:「不是,與人廝殺,本事不夠,被對方扎了一刀,還能留住算是命大了。」
老翁不大讚同地說:「別學那些人打打殺殺,看似有人吹著捧著,可拿小命換幾句好話,怎麼值當?江湖裡每年不知要死多少個好漢,全是年輕力壯的,若是老實做個莊稼漢,有那一身的牛力氣,想活到老頭子我這麼大年紀,可不更容易?活著多好啊。」
沈歲聽著大笑,轉身給他比了個手勢,朗聲附和道:「老先生說得是極。」
「什麼老先生?」老翁擺擺手,被口水嗆得咳了兩聲,害臊道,「聽了怪不自在。」
春末時節,正午的太陽已有些毒辣。
沈歲索性脫去外衣,留裡面一件薄衫,正停下喝水,山道後傳來幾人說話的聲音。
老翁表情變了變,過去用手肘推了推沈歲的胳膊,朝他微微搖頭示意。
從北面進村,邊上有條踩實了的小路。五六名壯漢從林中出來,高視闊步,刻意往田裡踩。
老漢該是習慣了,將腰壓得更低,沒有說話。
沈歲陪著老翁挑揀了半天的碎石子,連最上層的鬆散土壤也是從別處挑過來的,就等著過幾天點豆。眼見這幫人一個接一個地踩踏上去,好似腦袋前面沒長眼,沈歲臉上慣來油滑的笑容頃刻消失,冷聲道:「都給我下去。」
這話出口時,沈歲覺得自己如今真是生了副菩薩的心腸,這也能沉得住氣。
老漢卻是被嚇得兩腿打顫,扯了下沈歲的衣袖,後者不作理會,他猶豫片刻,彎腰撿起一旁扁擔,躲進後方的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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