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生還沉浸在喪父之痛中,一腔悲愴之情被她攪得七零八碎,頭也不抬道:「滾!」
宋回涯無動於衷,依舊熱情地道:「師伯與我說了你的事。你祖上便是公卿貴胄,而今不過是一時起落,在泥土裡滾上兩圈而已,不必介懷在心。早日重振旗鼓,還是能繼續回去做你的世家公子的。」
她偏過頭,認出魏凌生寫的其中一句:「美之所在,雖侮辱,世不能賤;惡之所在,雖高隆,世不能貴。」
宋回涯指著那句話道:「什麼辱不辱,貴不貴的。聖賢的話說給聖人聽,師弟,師姐今日教你一個道理,死了只能由著他人羞辱,活著才能求貴。」
魏凌生從未見過這般淺陋無知的人。即便是府中的僕役、侍女,說是白丁,但也是念過兩年書,通情達理的,豈會連他人痛楚都不能體會?
他煩不勝煩,只想將人打發,留自己獨處,譏誚道:「『夏蟲不可語冰。』。」
宋回涯受他嘲諷亦面不改色,肖似一個尚未開竅的木魚,咬著梨笑嘻嘻地反問他:「師弟啊,那你覺得,是命重要,還是尊嚴重要?」
魏凌生答不出來,半晌才說:「士可殺,不可辱。」
不等他再引經據典,宋回涯保持著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殘忍問道:「那你怎麼還不去死?」
魏凌生臉色霎時白了,不知該如何回答,只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宋回涯目光幽深,定定與他對視片刻,忽又展顏一笑,極盡真誠地道:「開個玩笑。師姐沒怎麼念過書,說話粗俗,要是得罪了師弟,師弟可不要介意。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想說,天行有常,順其自然。先活著,再看以後嘛。」
她柔聲細語地道:「既來我不留山,便都是一家人。師弟傷心歸傷心,切莫餓壞了身體。師伯要擔心的。其實住久了你就會發現,我山中門人都死了爹娘,不算什麼天塌地陷的大事。若是父母雙全,歡欣和睦,或許還進不了不留山的門呢。」
魏凌生叫她三兩句話掀起心頭巨浪,手中毛筆折斷,深深扎進肉里。
宋回涯面露悔意,狀似愧疚道:「罷了罷了,你不愛聽師姐說話,我就不說了。你好好休息。」
她端起桌上餐盤,飛快轉身走了,臨了不忘用腳掩上房門。
宋回涯在山上逛了一圈,找了個清淨地練了會兒劍,等到日暮時分,在河邊洗乾淨手,去飯堂與師父一同吃飯。
剛一坐下,負責跑腿傳話的阿勉回來了,乖巧說:「魏師兄說不來吃飯。」
宋回涯跟著大言不慚地告狀道:「師父,新來的那位師弟好不講規矩,我去給他送飯,他不僅不說謝謝,還惡言趕我出去。不過我身為大師姐,不會與他計較這些,往後再慢慢教他為人處世的道理。」
宋惜微心事重重,一時間沒聽出她話中真偽,略一頷首,說:「先吃吧。」
宋回涯瞅她一眼,拿起筷子端正坐好,認真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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