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似流光的時間仿若在這一刻變得遲緩了,掛在被風吹動的樹葉上,緩緩流泄。
「我要回家了。」北屠揚起頭,站在風中,有些茫然不辨方向,「我有三十餘年,不曾歸家。」
他微微一闔眼,額頭上裂出一道血痕。身上熱意減退,皮膚泛出一種混青的紅。
宋回涯看出他身上生機渺茫,感慨叢生奈何找不到出口,只能別開視線。
她想說一句,靜謐之中又忍住了。想起不留山的那句證道之言。
人事匆匆,還恍如昨日。
她站在籬笆外,與裡頭磨刀的人隔著歲月彼此審視。
不算是應諾而來,但姑且也算無憾而歸了。
何必惋惜勸留?
宋回涯耳鳴陣陣,取下長劍後,拖沓著腳步拾級而下,自言自語地道:「我要回去找我徒弟了。」
她從北屠身邊經過時,北屠伸出手道:「這把刀送你了。」
宋回涯垂眸看著刀身上的刻紋,恍惚片刻,抬手接過,嗓子乾澀,低聲叫道:「前輩……」
北屠問:「你師伯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為何叫錢二兩?」
宋回涯渾渾噩噩,殺了這許多人,身上氣力殆盡,莫名有種大夢一場的虛妄感。提著手中刀,只搖頭。
北屠吐出一口濁氣,似哭似笑,音調古怪道:「因為我永遠拿不出當初那二兩診金。世間也永遠有那填不滿的二兩銀。」
他轉身離去,走在宋回涯的前面。
「宋回涯,多謝你來找我。」
他行屍走肉一生,只這磨刀的五年,是重新活著的。
宋回涯跟在他身後,目送他下山。
走入斷雁城時,已是傍晚。
星光垂落,天地遼闊,無垠的長河斜墜,與凡間的燭影相應,鋪成一條邈邈的路。
宋回涯停下腳步,看著他隱入昏暗,與他分道。
北屠低著頭,一步步地往前走。到後來已不能睜眼,喉間含著口熱血,雙腿憑著本能邁動。
他走進徘徊過無數次的街道,抬手摸向粗糙的土牆,貼著牆面一寸寸挪步,終於不如過去千百回那樣返身離去,而是推開了腐朽破舊的木門。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進前院,又走進東面的房間,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在角落貼著床腳的位置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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