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句話不說,只看著宋回涯。
漏壺聲聲滴落,日色一點點沉了下去。不過眨眼之間,殘陽已如塵土湮滅。
二人的臉都被隱在了夜晚的陰影中。
宋回涯的冷酷、錦衣男子的鎮定,俱是在光影繪描的輪廓下變得更為明晰。
兩側有弟子悄然點起燈火,山道上盞盞黃燈,映得風月人影,和融淒迷。
這種詭譎的、深沉的死寂,叫空氣中既瀰漫著某種箭在弦上的兇險,又有種風停雨歇的平靜。
變化不過在瞬息之間。
二娘上前握住宋回涯的手腕,嘴裡說不出「算了」二字,只輕輕搖頭,五指收攏,要將她持劍的手按下。
她幾不可聞地自語道:「我本就不該上來。」
被人踩在腳底的灰,飄到貴人眼前,本就是一種過錯。
她感覺自己裂成了許多塊,耳邊嗡嗡作響,魂已經不在了。僅靠著最後一份愧疚撐在這裡,故作頑強,慘澹笑道:「何苦再連累了姑娘。」
宋回涯瞥她一眼,後退半步,終是順從她意,將劍緩緩收入鞘中。
四下稀稀落落地響起一些噓聲,聽著像是敗興時的嘲諷,其中亦有些不敢道明的遺憾。
雖也算意料之中,可這齣戲唱得盛大,對比得落幕實在狼藉。
宋回涯沉聲靜氣地說:「我最後再問一遍。你這百般推脫、胡言亂語,是真不認為你家少門主有錯?」
錦衣男人見她退卻,胸口正鼓盪著種忘乎所以的亢奮,再不記得收斂自身的驕橫跋扈,索性明目張膽道:「賤種就是賤種!那小雜種敢碰我們姑娘,合該挨打,哪裡需要理由?一巴掌就打死了,說明是他天生短命,我還嫌給我們家姑娘的平白惹了晦氣!」
二娘形銷骨立,定定站著,聽他辱罵。
男人指著二娘,頤指氣使道:「她這樣的人,一輩子生來,本該是見我等一面都不可的。但她家那條瘋狗,借了山門的銀錢,不說感恩戴德,居然還敢當面羞辱門主,難道不是該死?閣下這樣的人中龍鳳,何必與這賤婦為伍,自甘墮落。」
宋回涯按著二娘手臂,讓她轉身。
錦衣男子笑著道:「閣下慢——」
「走」字尚且含在嘴裡,宋回涯倏然發難,手中劍鞘如雷霆橫劈而去,重重擊在男人胸口。
錦衣男子竟毫無反抗之力,直接倒飛出去丈遠,又在地上翻滾數圈,才將將停下。短暫暈厥後又甦醒,感覺四肢百骸皆是劇痛,嘴裡嘔血,連手也無法抬動。
「放肆——」
邊上二人目眥欲裂,揮舞著拳腳衝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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