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蓮棚的二樓中, 許多的紗幕低垂, 一張紫檀木的矮榻上鋪著絨毯, 一位生得極其俊美的男子, 正斜靠著矮榻喝酒。他對面便是一整個吹拉彈唱的班子, 都是生得貌美, 在這深秋也穿得清涼的勾欄女子,中間便正是那著金羅衫的金蓮娘子, 手裡握著一把摺扇,旖旎婉轉地唱著雜劇。她不僅生得最是花容月貌, 聲音也透著錢塘歌伎特有的清亮, 鶯啼一般動人。
這些女子們使勁渾身解數,想要勾得那俊美男子的注意。畢竟他生得俊美, 一來就包了金蓮棚的整個場子。雖不知其真正的身份來歷, 但定是非富即貴,倘若能得他喜歡,脫了賤籍跟了他, 這輩子不就是榮華富貴享用無盡了麼。
可他雖一邊看著她們, 一邊喝酒,卻未顯露得對誰十分喜歡的模樣。他仿佛在找什麼, 又仿佛在透過她們看別人。
終於他略抬起了手,語氣微涼地道:「都不必彈了,一個個站過來,轉身背對我。」
姑娘們都詫異了,這位俊美郎君這是什麼愛好呢,哪有人挑女子不是看臉而是看背影的,倒是稀奇了。雖這般想著,她們還是或嘟呶,或疑惑地站起來,排成了一列背對著客人。
斜靠在矮榻上的俊美男子端著琉璃盞抬眸,他看著這些轉過身的女子,一個個地看了過去,不像,一個都不像……
那個身影他很難形容,少女的纖細,矯健的身姿,纖腰不足盈盈一握,可是她拉弓的手那樣乾脆,動作利落。他夢中的碎片裡,她雖然瘦了,但那樣的瘦仍然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像被他禁錮起來的,再也不能振翅而飛的蝴蝶,卻最終在他的手裡頹敗凋亡。那樣的熟悉,可又那樣的陌生,好似他應該輕易地把這個人認出來,但卻又差了點什麼東西,所以怎麼都想不起來。
她究竟是誰,為何他會夢到她,為何夢裡看到她死,會有這樣的錐心之痛!
他為何……為何會如此沉迷地愛著她,分明只是一個背影,分明他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而這些女子個個無力虛浮,矯揉造作,哪裡能與她比!他突然又煩悶起來,道:「都滾出去!」
女子們都嚇了一跳,這個闊綽的客人進來就一語不發只是喝酒,怎的突然脾氣這樣古怪?她們怕惹惱了他,匆匆地都退出了屋子。
斜靠在矮榻上的人正是趙瑾,他一口飲盡了琉璃盞中的酒。這玉清樓所釀造的千日春,是汴京最烈的酒,一股辛辣自喉嚨滾落而下,一直灼燒到胃裡。
這時候,門外響起了下屬扣門的聲音,說是有要事通稟。
趙瑾的眼眸才恢復了清醒,叫了人進來。
來人身著玄羅衣,生得端整的臉,是他最為得力的下屬劉指。
劉指一進來先看了看屋內的布置,看到那些琵琶胡琴還在屋內,屋內仍殘餘著旖旎的脂粉香,先是有些震驚。他從老王爺死的時候,就一直跟著二郎君了,那時候二郎君還不過十歲,幼年失怙,他和他母親都被人輕視冷落。但他從小不服輸,為了能護住母親,護住哥哥,向來勤勉克制。後來進了君上麾下,君上待二郎君極好,連最為重要的皇城司都讓二郎君任了副指揮使,假以時日恐怕還有更多的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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