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樓列五門,巍峨壯麗。宮城之內雕樑畫棟,琉璃覆頂,朱欄彩檻,一派皇家莊嚴氣象。此時正是入夜,宮城四處屋檐下,已浮起千萬盞的琉璃宮燈,將整座宮城襯得宛如天上的街市。可往來穿行的宮人,卻都是訓練有素,手輕腳輕,走在宮殿的廡廊之下,用長杆將琉璃宮燈一盞盞取下,又一盞盞點亮,舉起宮燈再掛入檐下,與無數盞的宮燈遙相輝映,泛連成海。
壯麗廣闊的福寧殿主殿中,宮人們也正在點燈。
往來的宮人穿梭,黑漆金磚的地板上倒映著燭火,層層疊疊的寶相紋潞綢帷幕,一身著大袖禮服,青色霞帔,戴白角團冠,面容妍麗端莊的女子,在眾宮婢和內侍的垂拱下,走入福寧殿的正殿之中。
她看到不遠處坐在案幾前,一手支頤,一手上正擺弄若干零碎銅物件,著一身月白織暗銀雲紋羅長袍,墨發以玉冠,俊雅無匹,百無聊賴的青年,臉上露出緩緩的笑容,喚了一聲:「阿鶴。」
顧思鶴略將頭抬起,見女子緩步向他走來,收起在外人面前隨意懶散的模樣,坐直了喊了一聲:「姑母!」
只是坐直了喊,卻也沒有行禮。
此人正是顧思鶴的親姑姑,當今貴妃娘娘顧含真,封號為「賢」,深受太妃器重,亦是顧家能如此煊赫的真正保障。
按說此時已然夜深,顧思鶴作為外男不該留於深宮。但賢貴妃卻是他親姑姑,且這偌大的宮城內不過兩個妃位,並無皇后。她還被太妃賜予協理後宮之職,位高權重,自是無人說半句。
顧含真看了侄兒今兒這身華貴異常,渾不似平日叫花子一般的打扮,笑道:「今兒怎的不穿你那些破爛道袍了?」又往他腰間一看,配的竟是玉墜香囊,且還是極精貴的羊脂玉,更是失笑,「羅盤也不戴了?」
顧思鶴一邊裝著手上的銅器,一邊隨意地回道:「突然覺得也沒什麼意思。」
顧含真卻知道,他自離家出走被捉回去後,叫他父親——便是她哥哥狠狠打了一頓,幾乎是吊起來打,打得老太爺在旁邊哭天搶地要救他,可定國公卻只一句話:「你若再不著四六,這定國公府你便也別回了!」
想來是因了如此吧。
顧含真在顧思鶴對面坐下來,揮手叫身後的宮人去備幾碟顧思鶴愛吃的點心,道:「你父親、祖父都叫你學武,你偏生不肯,不怪他們生氣。你若是像你庶出的長兄那般,勤奮肯學,練得一手好刀法,你父親又怎會教訓你。你若再不學,只怕家裡世襲的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一職,就要叫你長兄去當了!」
蠢材不會叫人不甘,偏生是這種,滿身都是天分,學什麼都輕易能成之人。卻不肯珍惜自己的天分,最是叫人生氣。
顧思鶴聽了更是不在意道:「長兄勤學苦練,還苦讀兵書,比我用功得多,便讓長兄去當吧!」
顧含真笑著搖頭,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一職,雖不如禁軍三衙中的另外兩個,但也是位高權重的武官。若非當年父親捨命救下太上皇,還沒有這樣的封賞,偏顧思鶴說不要就不要了,可他已經是定國公世子爺,尊貴無比的身份,自然不在意這樣的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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