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蓮的瞳仁是一圈淡淡的棕色,左邊眼角下有一顆小淚痣。葛妙小時候聽老人說,長淚痣的人很愛哭,很容易為情所困。她認識殷蓮兩年多,從來沒有見過眼角下有淚痣的殷蓮哭。
別說哭,葛妙連殷蓮的笑都沒有見過。
兩年多以來,殷蓮每一天都面無表情。面無表情的起床,面無表情的吃飯吃藥,面無表情地配合治療……什麼事對她來說似乎都不算事,什麼人在她眼裡都是過路人。
至少葛妙沒有見過殷蓮對其他人花過心思。殷蓮住院的時候已經知道凌荇被警察抓走,她只是說『哦』,再也沒有說其他的話。起初卜甜她們還擔心殷蓮會逃離海納醫院去救凌荇,在病房門口和病房裡安排了大量的警察和監控。但是殷蓮什麼都沒有做,她按部就班地遵循醫院的作息,和從前兩年一樣過著每一天。
這樣的殷蓮讓葛妙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誰說的話都理解不了,偏偏能明白自己的為難?為什麼她會對自己傾訴她的噩夢,詢問她的眼淚?
殷蓮不應該,不應該對她這麼關心。
窗戶的鐵欄杆像一柄柄長劍,刺穿殷蓮的頭,刺入葛妙的額。陽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蟬也止住歌唱,寂然無聲。整間病房被黑暗籠罩,殷蓮的膝蓋彎曲,很快又落回原位。
「我……」殷蓮的聲線在開起時不易察覺地顫抖,「葛護士,我……」
尖銳的警笛撕破黑暗與靜謐。站在窗邊的殷蓮和葛妙不約而同地透過欄杆往外看。閃著紅燈的警車在海納醫院門口還沒有來得及停穩,車門已經打開,卜甜長發披散在腦後,重重摔上車門後大步流星地朝醫院裡走進來。
「出事了出事了!」傅平隱秘的興奮和緊張自207病房門口傳進來,葛妙與殷蓮對視一眼後,前者不再停留,推著小推車離開病房。
葛妙剛出病房門就看見站在走廊窗前的傅平。傅平朝葛妙招招手,「警察又來了,你看,有警車。」
「我看見了。」葛妙的話音落下,電梯門已經打開,卜甜飛似的小跑到207病房前,對看守的警察點點頭就進了病房裡。
葛妙聽到卜甜急促的問話:「凌荇平時有什麼喜歡去的地方?」
殷蓮的回答隔了一會兒才響起:「沒有。」
「沒有?酒店?便利店?她會不會回她家?」
「不會。」
「凌荇最近有沒有和你說過她想去哪裡?」
「說過。」
「去哪裡?」
「江州。」殷蓮說,「她說要帶我一起去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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