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不是的。

她坐下後不久，向熠又重新把頭轉了過去。少年托著下巴，試卷連名字都沒有寫，就那樣看了她半個小時。

班長坐在他身後，連哈欠都沒敢打。

從他的視角看，少年的側臉俊秀，陽光在斂下的眼瞼處斑駁，金褐色的眼眸清澈見底，專注的目光像是盛放了一整個夏天的陽光，像是蜜糖般甘甜。無論怎麼看，這張臉都應該和校花級別的美少女談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曠世絕戀，邪魅一笑「命都給你」，而不是偷偷盯著人家小姑娘看，連句屁話都不敢說。

班長產生了一些荒謬的想法。

他的揣測沒有錯。

故意打招呼不是為了嚇唬她，而是只有這時候才能光明正大看她。

黎蔓是學習委員，但性格靦腆，每次收發作業總會有刺頭拖著不交，向熠乾脆挨個揍了過去。

書包早上裝滿的零食，下午就飛到了黎蔓的課桌里。她到現在還認為這是全班人都有份的。但其實不是，有份的只有他和黎蔓兩個「全班人」。

封口費吃得班長那段時間橫向發展，摸著變圓的胖臉崩潰：「哥們兒，你都這條件了，還怕她拒絕你嗎！」

向熠專注地在筆記上畫下一個圈，「都要高考了，你還有時間談戀愛？」

班長有苦難言：「你暗戀得我都心疼了。」

少年笑著說：「一年過後，就不算暗戀了。」

愛是漫到喉嚨依舊會被吞下的告白。

萌芽仍在黑暗的泥土中汲取向上生長的力量。他能成為逐漸滲透的水分，卻無法真正幫助她破土而出。他的躁動不是作假，也很難掩飾逐漸迷戀的眼神。但向熠並不想變成她的負擔和累贅。

「以後會有很多時間。」

黎蔓喜歡狗，他也喜歡。以後養兩隻狗怎麼樣呢？一起住在向陽的大房間，每天被蹦蹦跳跳甩著尾巴溜進臥室的狗吵醒，鬧哄哄地起床，靠在她的肩膀上一邊刷牙一邊說：「好喜歡你。」

現在埋下的話以後都要一遍遍說給她聽。

向熠攤開雙手，似乎在發呆，半晌，他緩緩抬起蓋住了自己的臉，被陽光曬得發燙的手掌蹭著不安輕顫的眼睫，耳尖已經紅了。

班長依舊記得那天悶熱的天氣被熾熱的嚮往所震撼。可他只是後悔，後悔為什麼當初不早點勸向熠說出口。

快點給她展示寫滿她名字的筆記，堂堂正正地告訴她「我喜歡你」。高考前程算個屁！你天生就該跟她黏一起，別想得這麼糟糕，學霸加學霸怎麼會是debuff，等到兩年後學弟學妹在高考榮譽榜下羨慕仰望上面兩個並排的名字時，不知道該多風光。

班長疲憊地撐著下巴。

「……沒有用了。」

他說。

「已經太遲了。」

在黎蔓出事消息傳來那天，他已經預感到了不幸的誕生。

時間過去太久，胸腔里激盪的憤怒變成了仍有餘溫的灰燼，回味的只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