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相青毫不遲疑地緊跟著扭斷她兩條手臂,起身,踢起地上的長劍握住。
濟善上身彈起,是一個兇狠意欲拼殺的表情,然而她動作到一半忽然仰面倒了下去。傷口的包紮被動作完全掙開,血漬在她的胸口蔓延,逐漸染紅了整個上半身。
她咳咳地咳嗽起來,噴出大口的血沫,臉色一瞬閃過驚訝,恐懼與茫然。
陳相青的那一口血不管用了,她徹底虛弱了。
於是劇烈的疼痛緊隨而至,從身體深處衝出來,第一次取代飢餓與欲望,抓住了她全部的身心頭腦。
劍尖對準她就要下刺的一刻,濟善放聲大哭,
下刺的劍尖猛然凝滯。
這麼多年陳相青下手從不手軟,手起刀落,敵軍人頭落地。早年他是數著人頭堆起軍功,仿佛松鼠堆橡子,就連自己也沒想到,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在哭聲響起的時刻,不經思考地徑直中斷了。
他低頭凝視著濟善。
她毫不顧忌地大哭著,不在乎外貌,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她,什麼梨花帶雨,什麼我見尤憐,全然沒有,只是自顧自地大哭,雙眼緊閉,張大了嘴巴嚎啕。
一個念頭沒由來地從陳相青心裡冒出來,
哭得真醜,就像......
小丑八怪。
這個莫名其妙的稱呼冒出來的時候,連陳相青自己都意外了一瞬,隨即他將其拋開,單手持劍,彎腰掐住了濟善的臉。
濟善嗚嗚地哽咽著,睜開一雙朦朧的淚眼望他,露出小孩子一樣的哭臉。
然而陳相青很清楚,她不是因為自己傷害了她而難過和哭泣,只是因為自己受到了傷害而大哭。
她因為疼痛,受挫,吃驚而大哭,卻絕不是因為他。
於是可憐可愛,可惡可恨。
可是恨也不是純粹的,心無旁騖的恨,曾經任何一個膽敢冒犯危及自己的人,陳相青都會送對方去見閻王。
但是對濟善?
他能夠下手,是因為陳相青知道濟善是個世間難得的怪物,妖邪,被炸得只剩下頭顱也依然能夠痊癒。
陳相青的劍尖停滯著,他忽然意識到假若濟善的傷口不再自愈,這是否也代表她無法再像從前一般復活?
她還能否如同以前一般,被砍下頭顱,依然眨眼說話,依然活著?
還是會像無數凡人一樣,變成死氣沉沉的,蒼白的肉塊?
陳相青發覺自己想到這一點,更加下不去手,甚至連之前那股要割掉她腦袋的狠勁兒都消失了。
劍尖高懸著,卻已經變成了一種威脅,並且是一種不會被實施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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