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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步拾階而下,皮鞋即將觸及兇狠拍打著堤邊的河水,堪堪停了下來。

沉默的放好摺椅,打開蛋糕盒,插上28根蠟燭,指腹摩擦著打火機的閥門,跳躍出搖曳的火苗,一根根點上,傾斜的幅度灼燙著皮膚,他恍若未覺。

「阿淼,28歲生日快樂。」黎初輕輕的道。

他蹲在蛋糕前,講起自己過去一年的種種。提及自己的母親去世,黎初哽咽了一下,深呼吸,情緒已經壓下去,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講。

像自言自語,又仿佛不是。有濕潮的河風吹拂,似乎有所回應。

「阿淼……」

黎初說到最後,透過蛋糕的燭光,恍惚的望著泱泱的江河。

波濤洶湧、翻騰,粼粼的河面晃蕩無序,柔軟包含著貪婪,只需邁出一步,就能卷著腿彎拖入河流。

冰涼的河水會擠壓著胸口,雙腿沉重的下墜,慌張的雙臂四處揮舞,濺開大量水花,如瀑布般沖落,無情的吞沒頭顱。

黑髮似水草般綻開,隱沒於河面,飄起一串碩大的氣泡,指尖拼了命的繃直向上,想要攥取一絲生機,掙扎許久,終是無力的垂落,浸泡在水中,消失於平靜的河流。

一聲悽厲的犬吠自遠處傳來,刺穿了黎初的幻想,他陡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水裡,河面吞沒了腿彎。

黎初驚惶踉蹌的後退,劃開沉重的河水,一屁/股坐在滿是灰土的階梯上,長褲從膝蓋往下全濕了,粘膩的緊貼在皮膚,冰涼刺骨,再往塵土上一滾,土黃的色塊爬上小腿,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他望著自己濕爛髒黏的褲子,泡發腫脹的鞋襪,眼中滿是苦澀,心底更深處的是一種沉悶的、經久不愈的鈍痛,撕開來看全是潺潺的膿水,紅黃腥臭。

他的脊背蜷躬著,腦袋低垂,半扇的眼皮遮住了痛苦的眼,眼下青黑暈染,顯然是很久沒有睡好覺了。

黎初用力抹了把臉,臉上的疲倦已經無法遮掩,他苦笑道:「阿淼,我可能撐不住了。」

「公司要調任我到A市,月底就走。我答應了。」他的聲音很輕,似乎在呢喃,也仿佛怕驚動了在此安眠的靈魂,「我要忘掉這裡,拋棄一切,重新開始。」

黎初:「阿淼,你會怪我嗎?」

呼嘯的河風颳過,無人回應。

黎初坐在原地沒動,等了好一會兒,站起身,腿已經麻了,他靜靜的立在原地,拿起蛋糕,切開一塊塊分了,投入河裡。

貪吃的魚群蜂擁而至,密密麻麻衝上來,一口口快速啄食,似蝗蟲過境,又在察覺人類倒影時,慌張的一鬨而散。

黎初看著魚群,低聲道:「你當初冷冰冰的躺在若河河底,也是這樣的嗎?」

「這些魚咬的你疼不疼?」

「我也好想……」

黎初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用力抿了下唇,止住話頭:「不說了。」

他收拾好地上的殘餘,轉身離開。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河面上的天空忽然暗了兩分。

風也開始刮的劇烈,裹挾著河浪大力拍打在石梯上。飛濺的水花砸落在地上,沿著傾斜的石堤緩緩流淌,像兩行蜿蜒的黑淚。

*

下午,黎初換了身衣服,去拜訪尹淼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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