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田埂前,似乎站著一抹新綠色的少女身影,雖看不清面容,聽不見聲音,他卻清楚知曉對方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
心魔罷了。
生病之後,他在面對白茫茫的雪景時,經常會生出幻覺。阿滿會出現在他生活的每個角落,無處不在,仿佛從未離開。
他們已有三十日未見面,其間他離開京城,遠赴阜陽。而她在京中過完年後,便與端王一同前往江南「養病」,不知歸期幾何。
收到她的信時,他愣怔許久,連燭火燒到信紙都沒察覺。等到吹熄火苗時,信件已缺了一角,猶如他的人生般殘缺不全。
從過去到現在,他總是難得圓滿。
先有娘親,再是阿滿,他一次次擁有卻又一次次失去,用盡所有辦法仍無能為力。
為何老天不肯善待他?因祖父手中性命無數,而他身為祖父的血脈,享受了侯府帶來的光耀,便該替侯府償還孽債?
這不公平。
許清桉無數次地想,這不公平。祖父有孽,老天儘管去討祖父的債,憑什麼要連累他的一生?若娘親和阿滿能在身旁,他願意放棄所有歸隱山林,餘生做個安分守己的好人。
甚至於,他可以試著相信神佛,去到處的寺廟參拜,請他們看在他虔心誠意的份上,能否高抬貴手,成全他一次所願?
紛雜的思緒侵占腦袋,他必須得喝上許多茶水,來維持片刻理智。
不能去找她。
他奉皇命來阜安查案救災,本以為完成一切後便能返回京城,昨日卻收到聖令,命他三日後趕往永州,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他想寫信告知她一切,卻不清楚信件該往哪去,是否會落到端王手中。倘使端王發瘋失常,阿滿身邊無人相護,該怎麼面對他的怒火?
倒不如等有朝一日,他們久別重逢時,他心意依舊,而她亦大發慈悲,願意施捨些許回應。
心裡有道聲音在問:若她跟端王殿下相處時回憶起舊情,對你棄之如敝屣呢?
許清桉長睫微斂,神情與雪色般冰涼蒼茫。
他自言自語:「搶回來便是。」
他早說過,既開始,便沒有潦草結束的道理。即便她真嫁了端王,也不過是再穿一回嫁衣,再由他掀一次蓋頭的區別。
……
「許少卿!」
有人雀躍地喊著他,聽聲音,是喬縣令的小女兒。
許清桉頭也不回,顧自檢視山林,在發現一處隱有滑坡風險的區域後,瞬間想過幾個可行的方案。
是叫人上去清理?或是命村民直接搬離?搬離費時費力,可到處都是雪,人工清理恐怕危險倍增……
小喬已站到他身邊,絲毫不介意他的冷待,「許少卿,你在看什麼?」
許清桉用餘光掃她一眼,十四五歲的少女,聒噪地討嫌,「你有事?」
小喬喜笑顏開,邀功道:「我方才幫縣丞伯伯發完了物資,還將你不要的雞湯和皮靴送給了村民,讓它們發揮了本該有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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