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毛驢往回雲影坊的路上,一路烏雲遮月,雨後的風吹來涼涼的。李穠來到建康城中已有多年,卻是第一次覺得城中的晚風這樣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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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這個時間,宮門已經離下了鎖。趙執換上朝服進宮時,從宮門口到紫極殿的路上卻一路都是內侍打著燈籠火把,顯示出事態的緊急。
紫極殿中已經有錢漱徽和各部尚書,都是從家中行色匆匆地被叫來。
皇甫震霆將一份奏摺給大家傳閱,眼睛底下暈著兩片大面積的黑青。
「方才祖亮從京外遞來的急件,本該是明日早朝時再議,可是事態緊急,朕睡不著。」
奏摺傳到趙執手裡,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和殿中的眾人一樣,暗自心驚。
祖亮奏摺中寫,從去年春天到現在,沔州等地發生大小暴亂十幾起。州衙門抓了領頭的只有一起,其余的卻沒有再往京中報。如今沔州出了個地方豪強,將三股暴民勢力集中到一起,竟形成萬人暴亂的隊伍。
祖亮的車隊剛剛行進沔州境內,就遭到了暴民攔截。隨行護衛拼死對抗,搶回馬車,車中隨行物品連帶戶部的大印,一塊都被暴民劫去。祖亮帶著一行人狼狽退出沔州境。
待所有人傳看完奏摺,皇甫震霆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暴民猖狂!連朝廷堂堂二品大員的車架都敢搶!」
錢俗徽要比他冷靜得多,撿起被手掌震落的狼毫遞給旁邊的內侍放好,說道:「陛下,沔州暴亂由來已有時日,當先分析其成因,找到癥結才能平亂。」
這話說得沒錯,可皇甫震霆這個時候聽不進去這個。
「沿路搶劫害命,該當何罪?搶劫朝廷命官,這些暴民應該罪加一等!個個都是殺頭之罪。」
他正在氣頭上,殿中七八位重臣一時沒敢接話,還是錢漱徽繼續說:「紹元年間,沔州遭遇三年大罕。陛下即位初期,也就是昌祐元年,又遇蝗災。沔州的亂民,身份並不都是天生的暴民,或許還有些當地走投無路的百姓……」
錢漱徽作為百官之首,每日兢兢業業幫著處理政事,又沒有私心。他這番話雖然不中聽,卻全是道理。
「總之讓朕查出是誰敢劫走朝廷的戶部印,朕斬了他全族!」發過火後他語氣平和下來,「依各位看,沔州暴亂之事如何處置?今晚不拿出辦法來,我將寢食難安。」
他剛說完這句話,一位內侍進到紫極殿中來,跪稟道:「陛下,夜已深了,雲華苑娘娘有請。」
雲華苑娘娘就是先皇后盧氏,這幾年,宮內外都在傳盧氏跟當今陛下關係非比尋常。宗人府不管,盧氏的母家也不管,百官都捕風捉影都知道些什麼,但誰也不主動觸及這樁事,沒想到這內侍竟當著群臣說出這樣的話。
錢漱徽看這位內侍年紀小,應是剛進宮不久,只知道傳話,還分不清場合。
皇甫震霆面色難辨地吼道:「請什麼請!沒看到朕正在議事嗎?滾出去!」
那內侍突然遭了怒氣,嚇得面色蒼白,渾身發著抖腳步虛浮地退出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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