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那夜,無星無月,陌塵衣走過雲明宗的各處,書齋里一張張木幾在廊下的懸燈後曳出錯落的影子,劍坪巨石上靈力劃出的痕跡仍是深深,山上弟子們的房舍中還有橘色的光自窗後透出,傳來的陣陣低呼是因午夜驚心動魄的話本。
陌塵衣擒了一盞燭燈,乘風去到一座座山峰,隱去身形,匿去氣息,他見到大弟子還在為不久後的宗門大比而操心,二弟子除魔歸來,又在嘗試用養蔫兒了的藥草做糕點,奇奇怪怪的味道從後廚中飄出,三弟子的機關齒輪在山洞中日夜不停地旋轉,在散落一地的機關零件旁,有一個全自動的蒸籠在吭哧吭哧地響,四弟子在夜色中回到峰上,不知從哪處山水中來,許是又做那遊俠行俠仗義,一併記了不少素材。
這些弟子幾乎是陌塵衣看大,不論是來自世家名門,還是來自紅塵凡間,不論是怎樣的性情,皆是可愛萬分。
陌塵衣把能教的幾乎傾囊相授,弟子們也極為爭氣,往後應當不會太苦太難。
可真到了離別時刻,他卻總是放心不下。
燭燈在夜風中搖晃,轉眼便照亮了第六峰的山路。
這第六峰上多扶花木,春日裡萬物蘇生,芽衣初生,山上的風來的舒爽,漫山遍野會漸開濃麗的花朵,是目盲的少年人在識海中可辨出的顏色。
待到花謝成泥,日頭也炙烤著大地,峰主會親自挽了袖子去抓知了烤了,或松鬆散散披條外袍,撒手撒腳地躺在竹蓆上吃冰瓜。
秋日高大的樹木會被風攜去葉子,在山道旁積上那厚厚的一堆,黃昏夕陽將這連綿的山道也鍍上了一層金,他會在任何地方隨機撿到一條打盹的小蛇,揣在懷裡就能帶走。
但芷州的秋日一年長一年短,等到第一場雪下過,那已修為足夠的小蛇還是會成日躲在被窩中,寫他的醫書手稿,更加不願動彈。
陌塵衣站在小弟子的窗外,天一日較一日冷了,秋眠也一日睡得比一日早,他在冬日睡時總是會蜷成一團,把能抱住的東西完全往懷裡抱,大部分時間都是安穩的,但陌塵衣聯想到到,當年眠眠怕也不是在夢中也要氣鼓鼓問他,明年春天的江南行,到底能不能去呀。
大抵是兩年前,眠眠有了這個出行的打算,並一定要在春天去,因春雨綿綿,青團風箏,要到春風綠過江南岸才是書中的絕美。
但第一年的時候陌塵衣在外斬魔,回來後便要準備仙閣的宗門會,他給弟子們放了假,讓他們先去,或等自己幾日,可那白蛇不大樂意,心中總惦記著任務怎麼能玩好,於是也擱置下來。
第二年的時候,秋眠在外出任務受了傷,由此又擱置下來,眼看到了第三年,雙方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他不知小徒弟是否還記得這個約定,陌塵衣記得,卻也無法再實現,至少來年的春天他已不在太儀界,而他留下的那個「鶴儀君」,或許會替代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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