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一切皆已改變。
物是人非之後,大悲大喜之後。
少年人皮肉上的痛苦深深鑿刻。
那總是板著臉的師兄,變成了一隻團啾。
在那個仰視的視角中,林澗肅看見了秋眠連串落下的眼淚,卻沒有半點的哭聲。
少年人無聲無息地哭泣,震動的眼睫攔不住湧出的水珠,打濕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木雕。
不論是從前的林澗肅,還是現在的林澗肅,他都不知如何安慰,就像是面對那吧嗒吧嗒掉眼淚的小白蛇一樣,就算是心中有無限的傷痛,可是卻說不出幾句好話,只能幹巴巴一句:「別哭了。」
分明是秋眠說要與他說說話,卻又哽咽地半字難出。
而林澗肅想,我終是還學不會如何去開口,便是這一回,也是小師弟先推開窗,想要與他說說話。
但是說什麼呢,不論是怎樣的話說出口,都怕會對彼此造成傷害。
林澗肅幾乎想用翅膀蓋住自己,這是他這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時刻,但其實平日裡也曾尋過蛛絲馬跡。
太在乎這個身份的後果,便是不被親近也不親近人,那世家出身,遠遠望著庭院中其他同輩玩耍的孩子,依然住在林澗肅心中。
可是如今,他也要邁出這一步了。
圓圓的山雀,跳上了少年的膝蓋。
他把那隻木雕用腦袋拱開,將胖胖的自己往他手中一塞,用臉頰一側的羽毛蹭了蹭秋眠的手心。
「眠眠。」山雀喚道:「小師弟。」
尾羽上沾了水珠,他把翅膀勾住的那一團蓬鬆的牛乳糖托起。
用絨羽,用溫度,用那白雲似的甜。
林澗肅啞著嗓子:「眠眠,雲是有味道的,師兄……錯了。」
秋眠重重地合上眼,雲雀慢慢飛起來,用翅膀接住在他下巴的淚水,可怎樣接也接不完。
他收斂住所有的靈氣,連呼吸也屏住,慢慢化為了人身,卻又保留了翅膀與尾羽,乃至於羽毛,那些柔軟的雲羽覆在他的墨色的衣袍上,如吹落了大捧的楊絮。
「……小師弟,師兄錯了。」他知曉眠眠對自己的恐懼,靈息依然壓至最低,連雙手也未化出,便也無法去碰那仿佛永遠落不盡的眼淚,如同一場大雨,而林澗肅像是第一次發現,能夠擋住風雨的不一定是削鐵如泥的神劍,這些鬆軟的羽毛,也可以去庇護旁人。
他用蓬鬆的長羽蓋住秋眠袖子,袖下的手緊緊攥住,秋眠亦在忍耐顫抖,可卻並不全是害怕。
秋眠初次看見這樣的師兄,他仿佛一隻溫和無害鳥妖那樣,沒有鞭子,也沒有刀劍相向,只有這一席素色的輕柔。
林澗肅輕輕道:「眠眠,如果當年,師兄與你交換,我必定會做出與你一樣的選擇,但又恐怕沒有你做得好,從前,總是怕來日你離了山門會遭人欺負,是我們想錯了,我們的小師弟很厲害,也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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