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塞出一張紙條來,上面寫道:「冷,送被子來。還有我想吃夜宵了!」
蕭遣踹了門一腳:「你當自己是公主千金?冷死算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
一刻鐘後,肖祿心不甘情不願地送來了被子和熱乎乎的點心,心想:楚王也被這小妮子迷糊了?
肖旦吃飽喝足,美滋滋地睡了過去。
此刻江熙正在郊外尋一位故友,正是蕭遣曾經見一次恨一次的擺爛仔——玉堂。
一個時辰前,他托肖旦幫忙照顧歡歡一個晚上,攜走了佛堂里的香燭,又捎上宮中賜來的點心,翻牆出了府。
尚在年節,合家團聚,郭沾尚有妻兒祭奠,而玉堂荒野孤墳,無人問津。這風雪千山,他不該孤零一人。
寅時,天上銀月地上雪國,天地間並非伸手不見五指,而是呈透澈的乳藍色。百草凋敝,十里霧凇,一叢一叢的雪堆湮沒阡陌,平的是田,凸的是嶺,寂靜而空靈。
舊時的墳難尋,只記得在一座半山腰上,山呈耳朵狀,山下有小溪,通往墳頭的小徑種著梅花。
江熙找了一個時辰,在幾十株梅花的牽引下找到了玉堂的墳,推開厚厚的雪層,竟是一座規整的石墓,碑上刻著:無名氏。
字上是新刷的紅漆,說明不久前有人來過!
負罪之身不可立碑、不敢示名,當初江熙埋葬玉堂時只有一卷草蓆、一個土包,連哭都不敢出聲。
可見玉堂在京中有故友、有知音,只要還有一人銘記,便不枉他此生。
江熙哽咽著,從隨身空間取出鐵鏟,剷出一片空地,點燃香燭,布下酒食。天寒地凍,江熙又拾了枯枝在十尺外生了火,然後窩在碑前,吃酒取暖,開始絮絮叨叨。
「士均,一別十一年,我來看你了,你看今日的大齊如何……我倆不愧是難兄難弟,你被雪封,我被沙埋,不過我活過來了,你呢?給你立碑的人是誰?」
江熙將酒傾倒了一杯,不由得苦從心來,未遇玉堂時,他從未想過自己能混得這麼落魄,醉意上頭,便將心裡的一些氣話吐了出來。
「我十九歲登科前途無量,我江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氣致祥,你當初挑誰不好,偏挑中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就會是太子太傅,家有賢妻,幼子頑皮,父親康健,一家團圓……我們本井水不犯河水,你惹我做什麼!你既坑了我上道,又半路走掉,始亂終棄是你!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似你這般無語的人,虧得是我還來給你燒些錢紙,不然你准餓死在下面。玉堂,不論是人是鬼,來看看我……」
他鼻子通紅,頭暈沉沉的,縮緊了身子又叼了幾句,就昏睡過去。
身下墊著棉襖子,身上不知何時添上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嵌在皚皚的雪地中,因他的模樣標緻,膚色白皙,活像一隻熟睡的雪妖。
這一覺雖在郊外,卻莫名安然。
兩個時辰後,天亮了。
江熙睜開眼睛醒來,發現頭上立著一隻遮風帽,薄絹遮在他的臉上,為他擋住了稀碎飄零的雪花,身上的氅子像太陽曬過的棉被一樣暖和,但並非他帶過來的!
他忙的起身,見身旁坐著一個人,背部挺直,穿一件新芽色冬衣,是玉堂喜歡且經常穿著的顏色。
「士均!」
江熙來不及思考合理與否,大喜大悲的情緒驀地湧起,從身後摟住了那傢伙,毫不掩藏地嗷嗚大哭起來。這天底下若還有人他可完全傾述之人,必是玉堂。
「你看清楚是誰再撲。」蕭遣冷聲道,用力掰住江熙緊緊箍在他腰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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