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河遲這次終於沒有笑了。他看了一會兒白木,漠然地說:「好。」
兩天後,他就收到通知,之前一個任務需要收尾工作,那一支非法提取腺液進行倒賣的團伙,有兩名還沒有落網,逃去了沿海城市的一座山脈。
白木被要求獨自執行這項任務。
那年他十六歲,來到溫河遲家裡,已經有許多年了。
如今他不必在冬天擔憂饑寒,但他感到陵河的冬天一直沒有過去。他的心上落滿了雪。
春天,遲遲未到。
白木收拾好東西,離開的前一天又去了趟醫院。問卿言那天沒有睡覺,她在曬太陽。
兩個人坐在長椅上,木板咯吱咯吱,遠處有人的哭聲,近處一對夫妻在哄他們在搖籃里的小孩。
一個人拿著報告單經過時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天氣真好。」
問卿言說:「為什麼要你一個人去?」
她的目光忽然有些沉靜,不像平時講話的語氣,像一塊冷硬的石頭,觸摸時只會感到粗糙的表面。
白木斟酌措辭:「這次行動難度並不高,那兩名嫌疑人也沒有攜帶槍/支,只是為了確定去向。路程也不遠,我也不負責抓捕任務……」
問卿言笑:「之前出去,你可不會說這麼多。」
白木安靜下來。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沒有低頭,看著身邊的女士,她的側臉沐浴在陽光中,整個人顯得精神不少。雖然白木很清楚她在一天天衰弱下去。
很多事都是沒有辦法的,白木很早就知道了,但他不願接受。
他想多看看問卿言。
問卿言卻低下頭,她說:「我後悔了。」
「當時就應該把你帶回去,那時我沒有結婚,怕哪些地方考慮不周到,怕照顧不好小孩,也怕你不喜歡我。」
問卿言說,語氣和眼神都好溫柔:「可是怎麼會呢?我第一次見你,你就那麼乖,一點都不會困難的。」
「你總是這樣,報喜不報憂,傷心難過的事情不說,別人怎麼才會明白,才能明白。」
她把手搭在白木手背上,掌心有陽光的溫度。
問卿言說:「好孩子,這些年過得真的好嗎?」
白木微微發抖,他有些狼狽地轉過頭,他想講話,但胸腔像一個氣箱,裡面困住了一朵烏雲,正稀稀落落地下雨。
怎麼所有人都在後悔,後悔這個後悔那個,白木就沒有這種情緒。他遇見了不好的人,遇到了不好的事,但他不後悔。
因為他有後悔了就不會遇到的人。
問卿言說:「陵河有那麼多小孩,喊白木的時候,誰知道是不是在喊你呢?」
問卿言說:「換個名字吧,不然以後我喊『白木』,叫出來的卻是別的小孩,怎麼辦呢?」
白木意識到她說的「以後」是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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