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稱得上天賦高,」他聽見父親的聲音,並無半分絲毫歡喜之意,「不過爾爾,若是這樣還不肯努力,也不必在這軍中待下去了。」
帳簾悄無聲息地放了下去,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
帳外,少年唇邊的笑意驀然退去,他抿緊嘴唇,轉身沿著來時路折返。
月上中天,靜靜籠罩著練兵場上少年伶仃單薄的身影,他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揮劍,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仿佛永遠不知疲倦,仿佛感覺不到累和痛。
斗轉星移,仍是同一片淒清月色,少年在月下縱馬狂奔。
月亮升起又落下,從北疆到京城,少年日夜兼程,終於在最後一刻,踩著金黃的暮色進了城門。
進了沈府,他一路狂奔,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臉色白得嚇人,一雙眼睛布滿血絲,徑直衝進婦人臥房。
他的母親安靜地躺在床榻上,上次見面時還美麗瑩潤的面龐瘦得凹陷下去,整個人仿佛一具骨架子,孱弱枯槁,瞧見他之後,女人黯淡的眼眸燃起些許光亮。
「聿兒,瘦了。」她朝他伸出手。
少年衝過去,緊緊握住這雙手,「娘,娘你不會有事的,我去宮裡給你請太醫。」
他說完就要走,女人的指尖忽然用上極大的力氣,死死握住他的手,「聿兒,娘沒有多少時間了,最後陪陪娘,可好?」
少年怔怔回眸,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他合攏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掌,把女人的手緊緊捧在手心,「娘……不要死,不要死……」
女人看著他,眸光哀傷又溫柔,無力地對他綻開笑容。
她還在說著什麼,輕聲細語的樣子像極了往日里嘮叨的碎語,如同春日里風拂過柳梢頭的輕響,一聲一聲鑽進他耳中。
可少年只是呆呆地望著她,眼底是龐大深切的恐懼,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直到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耳邊再無一絲聲響,一切都靜得可怕,眼淚奪眶而出,少年瞬間淚流滿面。
他握著女人變涼的手,從日暮坐到天黑,直到負責後事的管家過來敲門,他放開母親的手,俯身叩拜。
一個頭磕在地上,再抬起時,少年身披麻衣,頭戴白巾,安靜沉寂地跪坐在靈位前,眼眶通紅。
偌大沈府一片潔白,處處縞素,靈幡在風中飄揚,一眨眼,慘白染成大紅,肅穆的白幡變成了鮮亮的紅綢。
外面鑼鼓鞭炮震耳欲聾,人聲鼎沸鬧作一團,屋內,一身白衣的少年擋住男人的去路。
他看著男人身上大紅色的喜袍,眸色漸紅,冷笑著問:「你明知白氏用盡心機落水就是為了嫁你,為什麼還要娶她?我娘屍骨未寒,你就這麼待她?」
「住口!」男人厲聲呵斥,「我娶不娶妻,何時娶妻,自有我的考量,不是你能置喙的!」
說罷,男人越過他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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