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回大魏,凶多吉少。
假輿圖只是緩兵之計,一旦魏粱兩國開戰,難免會被人會發現此圖有不盡不實之處,屆時皇帝或多或少必起疑心,沈家日子不會好過,說不定就會全家覆滅,滿門抄斬。
若他萬幸沒死,皇帝擺明了要與大梁開戰,兩國關係緊張,他身為沈大將軍之子,幾年之內必不可能回到她身邊。擋在他和她之間的,實在太多。
若他沈聿還有命活到能再見她的那一天,不管她再生氣,他這輩子不會再放手,可在這之前——
他不想耽誤她。
但沈聿千算萬算,算到了他很難再回到大梁,算到了皇帝忌憚他們父子,算到了魏梁兩國必有一場大戰,唯獨沒有算到,沈庭植拿著這張他謹慎萬分制出的半真半假的輿圖,居然也能一往無前,攻城略地,給大梁致命一擊。
沈聿第一反應是這絕不可能。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張輿圖,僅憑這樣一張在細節之處滿是錯誤的輿圖,沈庭植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迅速地攻下大梁?可容不得他細想,事情已經發生了。
平康二十七年除夕,沈聿闖出遍布眼線的沈府,匹馬孤身北上,夜以繼日,趕赴梁都。他知道大梁氣數已盡,此行只會是徒勞,可大梁已經因他而亡,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也要護住沈憶,護住她的家人。
可是太晚了。
他夜以繼日趕到梁宮時,雙眼熬得遍布通紅血絲,眼前陣陣發黑,站都站不穩,耳邊只有無盡的寂靜,那種悄無人息的死寂。
有人說,梁帝梁後雙雙守節殉國,大梁皇室已被屠戮乾淨,沒有留下任何血脈,永昭公主被燒得面目全非,已經入土。
沈聿不信。
他親手挖開沈憶的墓穴,忍著濃郁的屍臭一點一點察看,屍體焚毀太嚴重,看不清容貌,但手心的疤,腳踝上的痣,一些細節全都對的上。
沈憶死了。
這一刻,他從接到大魏密信起所有的小心謀劃,隱忍不發,都成了笑話。
她將他視若珍寶,給他無可比擬的信任,而他卻親手害死了她。
沈聿跪在土堆中,只覺掉在她墳塋中的眼淚都是在侮辱她。
平康二十七年三月,沈聿隨軍返回魏都,和沈庭植大吵一架,皈依佛門。
他用整個餘生償還他犯下的罪孽。
若非沈庭植去世,他此生絕不會再邁出寺門一步。
只是沈聿沒想到,就是這一步,他再次見到了沈憶。
平康三十三年九月,沈庭植病逝,沈聿奔喪回京。
那日碧空如洗,陽光耀眼卻並不熾熱,沈憶站在府門口那顆桂樹前舉目向他望來,肌膚晶瑩紅潤,眼神明亮有光,五官長開了一些,褪去了嬌縱嬉笑的少女神采,愈顯冷艷絕麗之色,陌生又熟悉。
那是他一生中最明媚的秋日。
他曾無數次夢到沈憶活著的模樣,如今,終於美夢成真。
久不回神之際,她朝他走來,言笑晏晏一福身,眼裡帶著冷漠的客氣,笑喚他一聲:「小妹沈憶,見過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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