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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這樣的期盼中,於楨一天一天長大,父母不停的告誡她,對於學生來說,讀書是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事,不好好讀書,人就會如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那樣,永永遠遠的被困在小小一方泥潭裡,一輩子不得掙脫。

每每聽到這樣的話,再想起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臉上一道一道暗紅色的溝壑一般的皺紋,於楨就嚇得立刻要捧起一本書握住一支筆……她的父母因此樂得開懷。

但漸漸的,他們就不怎麼開心了,孩子上了小學後,變得越發貪玩蠢笨,應用題反覆講,不會解,無論大人如何發火,書桌前缺了牙的小女孩只會嗚嗚的哭,他們開始感受到一種痛苦,那是他們年少時那般拼命那般刻苦都不曾感受過的痛苦。

但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是從霧山最窮的縣裡最窮的鄉鎮裡最窮的村子裡出來的人,他們有的是堅持不懈的韌勁,靠著這股韌勁,他們終究將於楨馴服成了他們想要的樣子。

當然,始終還是差那麼一丟丟,如果能將那一丟丟也補齊,那就完美了。

可卻怎麼補也補不齊,孩子上了高中後,缺口的地方反而有種越來越大的趨勢,是放棄還是繼續堅持?當然是後者,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最後關頭怎能放棄?

等上了大學就好了——夜深人靜,躺在床上復盤孩子最近的學習情況時,夫妻倆總說這句話,在他們的期望里,只要上了大學,就一切都明朗了,他們也能松鬆手了。

他們很累,實際上,他們比於楨還累,所以,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女兒和她留下的遺書時,他們是如此的震驚如此的憤怒,沒錯,千真萬確是憤怒,是一種我都沒喊累你卻先當了逃兵的憤怒,是遭受背叛時的那種憤怒,是傾盡所有卻沒能得到一絲認可的憤怒,是所有付出毀於一旦的憤怒——而後才是綿長的心痛,失去孩子的心痛,捨不得孩子的心痛,害怕孩子痛的心痛。

可是葬禮結束,兩夫妻回到這個熟悉的家,卻又在個中複雜的情緒中,感受到一種悲哀的解脫……她說她是被關進了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他們又何嘗不是呢。

於楨離開的第3年,他們又冒著高齡風險生下一個孩子。

從於楨葬禮回來,俞非就病了——可能是那晚坐摩托車去醫院著了風的緣故。

一開始是夜裡低燒,燒得渾身虛浮無力,但也勉強能忍受,到了周日一早,漸漸變成高燒,燒到39度遲遲不退,躺在床上恍恍惚惚講不清話,周文麗急得團團轉,一邊給孩子物理降溫,一邊數落孩子膽子大,大半夜不打聲招呼就偷偷騎摩托車去醫院,說著,又給俞非灌了一杯退燒藥。

過了一會兒,舅媽打來電話,說俞非這個情況,八成是惹上什麼東西了,讓周文麗趕緊拿著俞非這兩天穿的衣服去東郊土地廟找菩薩看一看。周文麗向來是個信邪的,便把周序叫了過來,讓他照顧著俞非,自己收了俞非這兩天穿的睡衣,去了東郊。

周序從沒見過這樣的俞非,一臉慘白,面如死灰,他按照周文麗的指示,不停用白酒給俞非擦拭手心和腳心,又用溫熱的濕毛巾擦拭俞非的額頭和臉頰。她身上仍是很燙,生平頭一次,周序感到一種哀戚的絕望。

同樣絕望的,還有俞池,看著姐姐這幅樣子,俞池以為她也會死,便坐在床邊安靜的流眼淚,不多時,竟哽咽起來,周序一邊照顧俞非,一邊程式化的安慰俞池,「沒事的,沒事的,你姐姐只是感冒了,已經吃了退燒藥了,一會兒就退燒了,退燒了就好了,再不行我們就打120,沒事的,不要擔心……」他是在安慰俞池,也是在安慰他自己,卻是越安慰,俞池哭得越厲害,周序的眼淚也悄悄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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