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勝和於楨是樓上樓下的鄰居,他的話自然是可信的,可俞非已經聽不下去。三人一道朝急診手術室走,俞非越走越害怕,起先只是手抖,後來牙齒也不聽使喚的打起了哆嗦,最後整個身體都虛飄飄的沒了力氣,連站也站不穩,周序不動聲色的伸手扶住她,將她扶到手術室門口的椅子上坐下,「別怕……」他輕聲說,「不會有事的。」
急診室門口還坐著於楨的父母,以及幾位俞非不認識的鄰居,班裡的同學則只有俞非一人。
她默不作聲的觀察著於楨父母的表情,他們一言不發,連眼也不眨,和初中時俞非遠遠看過的他們沒什麼兩樣,他們是那麼的冷靜,那麼的篤定……俞非知道他們在等,實際上,所有人都在等,等一種虛驚一場的安心,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慶,俞非也在等,等於楨從手術室出來,她會跟她說道歉,「對不起,今天下午沒有陪你走一走,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重色輕友,對不起,對不起……」
可惜,不是所有的驚險都能以有驚無險來結尾,於楨沒能醒過來,醫生的話沉甸甸的、一團一團的傳入俞非的耳朵,「失血過多」,「毫無求生意志」,「節哀」……
於楨媽媽當即暈了過去,於楨爸爸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種近似於失控的表情,周序和徐勝是一臉的驚恐,圍著於父於母的鄰居們的面龐爬上一種強烈的同情和遺憾,收回視線的一瞬,毫無徵兆的,俞非積了一路的眼淚奔騰著流出了眼眶。
後來的日子裡,俞非無數次想起這一夜,想起她如何哭暈在周序的懷裡,想起那一刻感受到的生活的無情與殘忍,想起一種令人難以下咽的失去的滋味,想起自責和後悔如何一寸一寸吞噬她的理智……想起,便煎熬。後來,箇中滋味漸漸在俞非的身體裡發酵,直至形成一場化不開的濕霧,那濕霧久久、久久的浸潤在俞非往後的人生里,成了蘚,生了菌,曬不干……
於楨的葬禮定在她離世的第二天,聽徐勝說,之所以這麼急,是風水先生看了日子,指定了這一天,如果錯過這一天,就要等上半個月才能有合宜的日子,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於楨父母不想等,只好倉促定下,因為時間太過緊張,只能一切從簡,於楨的葬禮便辦得十分潦草。潦草,卻熱鬧。呂琳、曾墨、(1)班全體同學、班主任趙傑、幾名科任老師、沒分科前的高一(1)班的同學……許許多多的人都來參加了弔唁。
按理說,俞非應該上前對於楨的父母說幾聲寬慰的話,但她沒有,她恨他們,也恨她自己。她本有機會阻止這場悲劇,但她甩開了她的手,如果那天傍晚她停了下來,陪她走一走,哪怕只是從教學樓走到城鐵站……事情是不是就會不一樣?她不敢繼續往下想,也不願繼續往下想。
葬禮上,同學們紛紛哭成淚人,於楨是多好的同學,永遠和和氣氣,圓月一樣的小臉盤上,永遠綴著一對愛笑的眼睛,水滴一般的鼻頭,潤亮光滑,嘴唇是偏厚型的,但厚得均勻又賢惠,她的皮膚很白,像從來沒有曬過太陽那樣的白,笑起來分明是未染塵世的安妮公主,周圍的同學問她問題,沒有不耐心解答的——當然,這只是在葬禮上,同學們想起於楨時腦中閃過的所有印象。
活著時的於楨,想必也是有缺點的吧,比如這學期剛開學時,俞非的同桌不知道她和於楨關係好,在座位上悄聲和俞非編排,說於楨假得很,總是那樣笑也不嫌累……俞非一聽,劈頭蓋臉就把人罵了一頓,兩人從此誰也不搭理誰,一周後,那位同學受不了俞非刺頭一樣的針對,主動找人調換了位置。
按理講,霧山的葬禮大多是熱鬧的,有時甚至是喜慶的,親友們會在守夜時整夜整夜的搓麻將,但這隻針對於喜喪,像於家這般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畢竟痛苦,便沒人敢在殯儀館門前嗑瓜子搓麻將,再者,當天下葬,未過夜,也沒有這個機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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