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青山嘆了一口氣：「你在車上等我。」

他又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紅包，回來讓胡玉裝上錢。

胡玉乖乖照辦。

「等會兒進去知道怎麼說嗎？」

胡玉把自己的想法如實照說，大概就是進去給錢，安慰安慰張水，順便給他媽媽算上一卦，看看還有沒有救，什麼時候仙逝，提早準備後事。

宴青山聽到這裡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不行！」

胡玉不明白：「怎麼不行，我算命可准了！」

「你不是人類，不知道最忌諱在生病的人面前說死，不吉利。」

「有什麼不吉利的，人不是都會死嗎？知道哪天死，豈不是更好安排自己沒做完的事情，有什麼未了的心愿也能趕緊做了。」胡玉實在不明白。

「你別管了，只要記住我的話，除了安慰的話一律不准說。」

「那好吧。」

胡玉撇撇嘴。

（404）

醫院人多的超出胡玉的想像。

張水媽媽的病房裡有六張床，走廊里也加滿了一排。

他過去的時候，護士剛給病人掛上水。

張水背對著胡玉，呆坐在床邊。他的媽媽太瘦了，細細小小，像一根乾枯的樹枝，被風颳斷了，掉落在病床上。

胡玉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

打眼瞅了一眼他媽媽的面相，一世油盡燈枯的樣子。

他叫了兩聲張水的名字，張水才回過神來。胡玉看著張水的眼睛，突然明白了宴青山的話。

（405）

宴青山靠著車抽了兩根煙的功夫，電話已經被打爆了。

那頭辦事處的前輩們完全適應不了高壓狀況，讓他趕緊回來處理，並表示馬上就給上級打申請招人。

「知道了，你們再堅持一會兒，再有一個小時我就回去了。」

這頭剛掛完電話，胡玉就低頭回來了。

「看完了？」

胡玉沉默地點點頭。

宴青山也沒搭理他，徑直開車上了繞城高速。

「送你去工地？」

「不去了。」胡玉心情不太好，腦海里一直回想醫院裡張水的樣子，他給胡玉一種他比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更痛苦的感覺。

胡玉心性純透，人常說幫人是力所能及，他是不能及也得想辦法，就像這次打兩份工幫張水媽媽治病。

他跟張水不過是一起合租兩個月室友，他就願意這樣。

宴青山毫不意外，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胡玉是這樣的人。

可並不是所有人的困難，都有解決的辦法。譬如凡人的生老病死，如世間草木凋零，時候到了，自然就要走了。

胡玉知道，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是多麼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