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紅淚揩過他額角,輕聲送別:「他再打你,你要記得躲。」
梁千業珍重地捂著那一角藥膏,有些悲涼地笑笑:「躲不了。但沒關係,我有你就好了。」
謝紅淚送他離開,夜至深時回到自己的閨房,奔波了一天並不準備休息,她關上門窗坐在箜篌前,揭開遮住它的絲綢,一弦一弦地撥動。
從故人的信里得知唐實秋的兒子還活著時,她便有如抽骨剝髓,料想故人也是。
那位故人在二十多年前被陷害和追殺,走投無路之下鋌而走險遠走雲國,到現在已深受雲皇器重。謝紅淚和他在韓宋雲狄門之後取得聯繫,他們都憎晉國,都覺這國家無藥可救,雲國想攻破晉國,他們都在冷眼裡推波助瀾。
謝紅淚渾然不覺地把一曲箜篌彈崩了幾個音,她想起前年從雲國人那裡得知,皇帝高驪的恩師戴長坤就是昔年睿王影奴玄坤的事情。
霜刃閣當年殺盡了與睿王相干的人,睿王死天牢,王妃死烈火,追隨他們的寒門中人多數被安上各種骯髒罪名,被押進刑部的大牢,死於梁家慘絕人寰的各色酷刑。其中睿王的命、玄坤的頭顱、唐實秋父子的屍骨都是彼時最受幽帝寵信的楊無帆親手料理的。
謝紅淚曾對其他人抱過倖存的僥倖之心,唯獨沒想過玄坤和唐小公子。
誰能想到幽帝自己的影奴,暗地裡會欺瞞主子,遮天遮地地放走睿王的人呢?
玄坤隱姓埋名於邊境直到戰死,唐小公子棄了名留了姓,他們在他們看不到的苦寒北境上默默了二十年。
韓宋雲狄門沒能成功血洗宮城,卻陰差陽錯把人人遺忘的三皇子高驪推向了帝位,之後,玄坤屍骨回故鄉,唐實秋之子回長洛。
謝紅淚低頭用力地撥動箜篌,視線模糊里想起過去數次進宮,面見高驪前,和他的親信唐維擦肩而過的場景。
「相見不相識,共存當獨活。」她低啞的笑聲在箜篌聲里迴蕩,「表哥,你拼命擁護那個高驪,是存著來日替他們翻案的心嗎?」
如果是,那他們和他們,還真是走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晉國該保嗎?高驪可信嗎?他也是幽帝的兒子,他怎麼就沒有罪?
*
遠在雍城的高驪打了好幾個噴嚏。
臨近六月,東境的天氣逐漸變得濕熱,高驪夜裡被要好不好的傷折磨得難受,起來偷偷換繃帶,忽然莫名其妙打了幾個噴嚏,窗扉就被敲了。
在屋頂上守夜的謝漆覺淺,耳力奇好,一有風吹草動就睜開了眼睛,飛雀一樣掛到了窗前,撥開一道窗縫,就看到高驪赤膊在床前,手指纏著幾圈繃帶朝他眨眼。
謝漆稍作一頓,開窗落葉似地飄了進去:「夜裡傷口疼麼?我幫你。」
高驪有些不知所措:「煦光,我把你吵醒了。」
謝漆搖頭,腦子稍微有點不清醒,行事比尋常時候強勢了點,徑直把高驪輕推著坐在床上,快速地準備好水和藥,指尖挑開他的繃帶,一圈圈小心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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