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驪到了寢殿破門而入時,第一眼看見的是倚在床頭,把玩五彩斑斕異族蛇的阿勒巴兒。
唐維告訴他,文清宮地下有暗室,開啟的機關就在寢殿中的床榻上。
現在那床榻上爬滿各種蛇,斜倚一個狄族美人。
高驪在嬰孩的哭聲中走去,忍著對女人的本能恐懼,槍尖自地面拖過長痕,猶如一頭毛髮聳立的野獸。
阿勒巴兒鎮定自若地撫弄著手上的蛇:「陛下為何再度造訪?」
「讓開。」高驪拖著槍的手在一旁的啼哭聲里顫慄,腦子裡塞滿了雜亂無章的崩潰。
年幼對生母的恐懼與依戀,此時對謝漆的驚懼和亢奮,全化作了血脈里流淌的山火。
阿勒巴兒收起手上的蛇:「陛下,夜闖弟媳寢宮,傳出去對您並不好。」
高驪的喉嚨嘶啞得說不出話,直接拖著長槍在床前的地面劃下利爪般的深深裂痕,隨後槍尖裹著罡風掃到了阿勒巴兒眼前。
一尾蛇嘶著信子盤上了槍尖,躍起想向高驪面門襲去,高驪還沒動作,阿勒巴兒便吹起一聲怪異的哨聲,那蛇在空中咬住尾巴盤成一圈,縮成圓球滾落回她身邊,親昵得好像這才是她的親生子。
阿勒巴兒抱著蛇看著高驪,兩雙濃淡不同的異族眸子對視片刻,有無聲的偏執,便有無聲的瞭然。
「可惜當初不是陛下啊。」她自嘲起來,避開槍鋒下床,數十條蛇窸窸窣窣地圍在她周圍,令人不寒而慄,她的笑容倒像是無害的:「請。」
高驪看了兩眼她和不遠處啼哭的孩童,短暫地惶惑過這離奇的母子關係,久遠的關於生母欲扼喉自己的記憶冒了幾個尖銳的角。
北境親衛兵有序地帶刀近來拱衛,烏壓壓地奉上支持,高驪埋好記憶的尖角,遵照著唐維說的開啟機關辦法扣動那張床上的機關,眼睛乾澀得幾乎能淌出滾燙的血來。
沉悶的機括聲刮著高驪的天靈蓋,文清宮的地下確然存著一個巨大的暗室,高驪一見入口顯現便放下長槍,看都不看地縱身跳進那片漆黑之中。
他實在是太著急了,著急到有台階都不想仔細走,胡亂地跳進去,高大的身形在著陸時發出巨大的聲音,像是笨拙的大熊。
頭頂上的親兵著急地呼喊,紛紛想持燈下去援助,高驪顫著聲線拒絕。
「我一個人來……」
待到眼睛逐漸適應周遭的漆黑,高驪便拖著僵硬的軀體摸索方向。
摸到了牆壁,便沿著滿掌的冰冷緩緩地走,慢慢地喊。
「謝漆漆。」
喊了數十聲都沒聽到回應,高驪貼著牆壁的身體滑倒一會,繼而打著顫重新站起來。
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泛潮,他惶恐地盡力調動五感,摸索到了牆壁上冰冷的道道鎖鏈,不知幾何的血鏽。
實際約莫只是走了、看了、聽了、碰了一刻鐘的暗路。
他卻總覺得驚惶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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