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千業面如金紙地苦笑:「他只會日復一日地施刑於人,如能庇護,我弟弟怎會被人斷頭,縱能庇護,以他的酷吏變態手段,我遲早也得死。而且……而且我曾冒過險,卻大錯特錯了,有朝一日他查到那件事來,即便我是他血脈相連的至親,他也一定會殺了我的。宰相大人,我此番也是趁著他在白涌山,而您突然回吳家,我才敢冒險上門求見,若非走投無路,三郎不敢登門。」
梁千業說著又朝他磕頭,神情舉止無不狼狽至極。吳攸想起了此前密室女子和他說過的梁太妃一事,唇角揚起了輕笑:「告訴我,你冒過什麼險?」
梁千業額頭貼在離他腳下兩步遠的冰冷地面,所說都屬實,所情皆偽裝:「我當初……煉製好原煙,私自將原煙送進了慈壽宮,妄想著太妃娘娘能因怨恨而將梁奇烽殺之,可我沒想到她發瘋浪費了原煙……此事敗露後皇帝陛下震怒,梁奇烽也狂怒,我提心弔膽著自己露出端倪,知我敗露之日,必是生不如死之時。」
戰戰兢兢地說完,梁千業沒有抬頭,狗一樣匍匐著到吳攸腳下飛快地磕頭懇請他的庇護。
吳攸昨夜因壓在心頭的大石落下,本就神思松泛,如今知道了困擾已久的疑惑之源,眉間徹底舒展:「有意思,你是梁奇烽寄予厚望的外甥,不出意外,等到他死,梁家就由著你一手遮天,你卻想逆行歧路讓他死。你又沒有藉助他的東風入廟堂,所以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只想要自由地活著。」梁千業抬起頭,齒間磕碰戰慄,此刻一切都發自肺腑,便不怕被他們審視了,「宰相大人,不,鎮南世子,我和你何其相似,我們都是出生不久,高堂父母如同無,可你有吳家全力保衛、有東宮提攜,而我只能深陷瘋子群聚的梁家裡。我曾經也想要大權在握,可因生母庶出,生父禽獸,青雲夢不容我做。我輾轉選擇其他生路,南北梁商之路通通走過,我剛費盡心血走到二把手位置,身後的愚蠢弟弟用我的臉當紈絝欺男霸女。」
說到此處時梁千業臉上顯現了真切的扭曲,梁奇烽看著他們一對雙生子生下來,卻對外隱瞞成一個人,以此來滿足他變態的酷刑興趣。他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把雙生子折磨成截然相反的彼此仇視的性情,又逼迫他們在外見光時不得已維持出同一副模樣,而他津津有味地看著刑罰下的成果拍手稱快。
梁奇烽年幼時被生父凌虐,結果當他執掌了梁家,他根本不會改正梁家的瘋魔腐爛,只會另闢蹊徑地用新舊手段凌虐底下的韭菜一樣的小輩。
梁千業有多奮力上進,親弟就有多砥礪下流。他在外冒生冒死,窩囊的親弟只會用著同一張臉在長洛大搖大擺地狐假虎威,多少次在外玩妓嫖優弄出人命,他玩時爽快了,事後的骯髒卻全部需要他來料理。就連去年中秋夜遊在東區招惹高驪謝漆之事,也儘是那肉瘤招搖。
那廢物唯一做過的對梁千業有價值的事情,便是常去燭夢樓。
梁千業被迫去了那裡,遇到了謝紅淚。
人間才有了顏色。
才有了如今此刻。
「絆住我左手的弟弟死了,死得活該,可這不夠。」梁千業蒼白的臉上驟然湧出了一點血色,「梁奇烽,梁太妃,梁家,他們欠我一生良多,我不過是想淺淺報復,獲得在您眼中不足為道的一貧如洗的自由。」
吳攸靜靜地聽他講完,最後輕呵一聲笑,伸手把梁千業拉起來,嗓音也溫潤:「梁三郎,想要吳家庇護,可以,但我要投名狀。」
梁千業知道他相信了,願意合作了,於是又跪下乘勝追擊地索要新的條件:「世子要什麼我都會做,包括當初梁家和韓家聯手滅口咸州十六個山村的證據,還有無毒的菸草配方,但三郎除了自由還想向您要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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