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藥第八天,正是十二月十一日,高驪在難得安眠的夢中醒來,昨晚夢裡沒有交織了不知誰人記憶的遍地骷髏,只有漫山遍野的野花,花的盡頭是謝漆蹲在花叢里鼓搗著什麼,他跑上前去想幫忙幹活,謝漆只是十指翻飛地把一個編好的花環戴到他頭上去。
眼下夢醒,腦海里的山花卻還盛開著,高驪望著還沒天亮的昏暗穹頂出神了好一會,都沒等到腦海里那催促人殺戮飲血的鼓聲。他緊張地吞咽了好幾下,轉身看向身側睡得正沉的謝漆,胸腔中有千言萬語,但是這幾日來沉默寡言習慣了,張嘴都不知道怎麼張。
他伸出粗糙的拇指撫摸上謝漆的側臉,指腹一遍遍揩過他的硃砂痣,摩挲到謝漆在半夢半醒里呼出微啞的熱氣:「小獅子,不老實。」
高驪心中山花更熾,摟過人貼得更緊,濡濕地輕吻著他,嘴唇是軟的,只是蓬炸的捲毛會扎到謝漆的眼角。他這樣黏黏糊糊地貼了半晌,謝漆的睡意終究被親跑了,蹙著高低眉困乎乎地睜開眼睛:「早……」
「早。」高驪眼眶瞬時熱起來,親他的力度大了些,「早!」
謝漆被親得後仰,眨了好幾下眼睛眼神才聚焦,探出腦袋去看外頭天色,還是薄弱星光一片,風雪砰砰,地龍聲如流水輕盪。
「這會是真的早啊。」謝漆被高驪抱回來塞懷裡,咕噥著抬頭看他,「好陛下,這麼早的時刻,你多睡一會吧,還是說身體有哪裡不舒服麼?」
「我都好,你困不困?困的話靠著我睡。」高驪忍著心中那份疑似康復的激動,大手撈著謝漆儘可能地要將他攏到懷裡來,他脖子上的黑石吊墜硌到了胸膛,他便伸出滾燙的兩指捏出吊墜撥到後頸去,務求和謝漆緊貼得不留間隙。
浮光稀薄,手伸出熱乎的錦被瞬間,映入他眼底的是熟悉的糙手,手背還裹著紗布,指節明朗。
一瞬間,浮光如炬。
「靠太緊了高驪……」懷中人被他在激動之下按得狠,高驪連忙鬆開一些,謝漆趕緊從被窩裡鑽出腦袋來,臉都讓悶紅了,散亂的鬢髮黏到唇角去,像畫筆不小心勾勒出的黛青水霧。
高驪低頭就朝那縷水霧欺了上去。
謝漆起初揪著被沿死撐,撐不過猛烈抽打的暴風雨,轉而去揪褥子,結果還是沒撐太久,只得胡亂咬住自己被掀起來的衣角不出一聲,有些迷茫地望著前遷後移的紗帳,看帳上的昏暗慢慢地,一寸寸地染上微光。
天剛亮,謝漆偏過臉靠在枕上,微微抖著蹭掉眼角失控的淚意,嘴裡還沒鬆開衣角,人就被抱起來坐直了,正因坐得直,他把衣角咬得更皺,無措地閉上眼睛克制兜不住的淚,關上視覺後被迫感知其他感官帶來的感受。
高驪抓著貓崽似的掌著他。
上朝的時刻很快就到了,踩風知道皇帝陛下正在養病當中,以為是身體不適賴床,便先靜悄悄地在外間布置好東西,布置完再控制著剛剛好的音量去提醒內間的兩位,他知道就算皇帝陛下起不來,他那小恩人也能哄著皇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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