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血流千里,誰敢不懼?
這位時年三十五、依舊身形強碩的皇帝陛下低頭看了一會兒自己最心愛的養子,懷雍荏弱、畏懼的視線仿佛漸漸撫平了他的煩躁,使他心情好了一些,鬆口對唐榆說:「行了,把太子帶下去吧,朕與雍兒說話的時候,豈是誰都隨便進來的?再有下次,你這掌印太監也別做了。下午自己領八十杖。」
唐公公今年四十九了,幾近半百之人,哪裡受得起這麼重的罰。
懷雍又為他求情:「父皇,唐公公年事已高,可否稍作寬恕……」
話沒說完,他看父皇皺眉,連忙改口:「孩兒是說,這老奴一直在您身邊伺候,一時半會要找別人頂上,也怕您有好幾天要不習慣,不如分作一旬時日慢慢懲罰,這樣每日罰過了,他也還能繼續伺候您,您若有什麼不順心,在這段日子裡換個人替了他便是。」
懷雍叱責唐公公:「你這老奴是眼花耳背了不成,父皇讓你們去領罰,還不快帶太子下去!」
唐公公喏了一聲,他跪了半天起身時腿腳卻還是很利索,上前抱過太子,帶人下去了。隨著他退出房間,其餘宮人也盡數悄然退下。
趁他們離開時,懷雍作嬌痴賣乖地說:「不過這等小事,怎需勞得父皇操心,若能讓孩兒侍奉父皇左右,孩子是再願意不過的了。」
皇帝將他扶起來,好笑地說:「伺候我?你還是算了吧……自小嬌生慣養,要讓你來伺候我,宮規不知要犯幾遍。你可做不了那些奴才幹的事,那哪是你能幹的?」
懷雍真希望自己的被父皇握著的手不要再發冷冒汗了。
懷雍肅謹尊慕地道:「兒臣不過一介草民出身,幸得父皇厚愛,才得意尊榮加身,哪敢自稱天生地道的貴人?父皇對孩兒的養育之恩,孩兒沒齒難忘,來生願結草銜環報答,今生亦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父皇端凝他半晌,目光又似是穿過他,在看向另一個人,眸底流露出一絲愴然。
父皇把手掌貼在他的臉上,覆有老繭的手摩挲在他柔嫩年輕的臉頰肌膚上感覺粗糙,就這樣看著他,像是著了迷,喃喃自語道:「雍兒,你長得和你父親越來越像了。你父親,要是還活著,一定會比朕更喜愛你的。」
親生父親的印象在懷雍的腦海里已經很淺很淺了。
畢竟他失去父親的時候和現在的小太子差不多大,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里依稀是有一個極其溫柔的男人,會抱著他坐在院子裡一邊曬太陽一邊給他講故事,也會在蟲子掉到他的身上把他嚇哭的時候抱他哄他,相貌他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淡淡的貢菊茶的香氣。
父皇很少提起他的父親。
像今天這樣的隻言片語,在他的印象里也不超過十句。
他還更小的時候,大約十歲,膽子比現在大,有一次他問自己的父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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