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罵聲漸漸匯作一處,楚狂聽見影子們叫道:
「就你這污賤下流的貨色,還把自己當人?你還有臉活著?」
突然間,楚狂猛地向半空里揮出一拳,影子們倏地四散,艙室里重歸寂靜。他抱住劇痛的腦殼,蜷作一團,冷汗涔涔,不住地與自己道:
「別聽。別聽。」
「你不是別人……你只是楚狂。是何事都不必想的楚狂。」他顫聲自語道。
過了許久,他趔趄著下榻,卻抑不住胃裡翻湧的吐逆之意,伏在榻邊乾噦,吐已吐不出來了,只是頭昏脹得厲害。正難受時,卻聽得艙門被叩響,有雷澤船的軍士走進來了。
「阿楚,你醒了麼?身上可有哪兒不爽利的?」那軍士笑道,見楚狂臉色慘白如雪,驚道,「看來哪兒都不爽利!」
楚狂想起自己原來是先前吃多了酒,後來又同方驚愚比試幾場,那肉片導致的吐血之症發作,便昏厥了過去。於是他顫抖著作了個手勢,軍士們便體貼地端一盆熱水來了。楚狂顫著手洗了洗面,軍士們則在一旁直犯嘀咕:「阿楚同殿下情投意合,連覺也是一塊睡的,該不是真睡出了什麼名堂來,在害喜了罷?」
楚狂緩了一口氣,問他們道:「講什麼胡話,方驚愚呢?」
「殿下同其餘人一齊去了如意衛那處,但現下風雨大作,他們約莫要晚歸了。」
楚狂點頭,與他們道謝後上榻再度歇下。待翌日睜眼,只見窗外雨勢已收,方驚愚卻還未回。此時他並不怎麼頭痛,便兀自下了樓,出了雷澤船。
走出船外,瀛洲的一切仍是他諳熟的模樣。鉛灰的雨雲密布天野,裡頭藏著蛟龍雲螭一般。蓬船橫七豎八擺列,好似迷宮。
楚狂依著記憶走過羊腸似的浮橋。陡然間,他眼前一黑。
待轉醒過來時,他發覺自己正仰面朝天,衣衫不整,滿身塵灰。走客們見了他,紛紛嫌惡地退卻,楚狂瞭然,看來自己方才又發瘋病了。他清醒時候少,常莫名厥倒,或眼睜睜瞧著自己身魂不抱,做些癲狂之舉,滿地亂爬,或朝旁人拳打腳踢,嘶聲吼叫,卻難以自抑。
他爬起來,仆了仆身上的灰,穿過畏懼的人叢,來到一座船屋前。門楣上掛一塊匾,上有幾個擘窠大字,原是個典當行。
楚狂走進去,只見裡頭散出一股檀木味,有一山羊鬍子的朝俸坐於木櫃後,戴一雙圓眼鏡。見了楚狂,那朝俸將眼眨了半晌,忽笑道:「回瀛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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