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講台前,先把嘴裡的拉鏈吐出來,又撓撓頭,兩手背在身後,低頭開始念檢討書。
結果我發現我被他這副委屈樣子騙了,他根本沒在檢討的。
首先,他這檢討書不應該說是書,明明就是一首詩,還押韻的,流水帳一般,從他自己的生平講起。而且聽著聽著,我發現這居然又是一首藏頭詩。
藏頭詩的具體內容是在辱罵學校的規章制度。
梁毅是最先聽出來的,呼哧呼哧一陣笑,被班主任瞪了回去。很快也有其他學生聽出來了,班裡的笑聲如雨林里的猴子,上躥下跳的。
班主任直到他念完都沒能聽出所以然來,單純當柳江和那幫差學生在對暗號,所以他搶過講台來,又強調了幾遍校內紀律。
「你們來上學,我就是要對你們負責!一個個天天往外跑,跑出危險來怎麼辦?到時候誰負責?你們家長來學校找我們要說法怎麼辦——你們都給我回去好好想想!」
十六七歲的學生們壓根不懂成年人擔心的點,只顧互相交換著眼神,笑得一個比一個歡,倒是我先注意到了班主任話里的用心良苦,止住了笑。
柳江已經回座位了,正和斜後方的梁毅小聲對罵著。
他兩手插在校服口袋裡,斜著眼睛向我這邊看,見我不笑了,他也不笑了,清清嗓子去抹鼻子,留給我一個毛絨絨又圓潤的後腦勺。
和同齡人比起來,柳江已經算是很懂事的了。
人只有走向社會猛挨一拳後才能知道自己能做到的很少,該承受的又有許多。
柳江的肆無忌憚比其他青少年少些,有關成年人的道理他可能懂,但應該還不完全懂。估計他不笑了只是看我不笑了,以這小子無與倫比的共情力來看,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有點不對。
不過我是來愛人的,不是來教育人的,柳江怎麼做與我沒關係。
下午,我去物理老師那裡問了幾道題,開門看到他從班主任的辦公室出來,我倆誰都沒問彼此幹什麼去了,默不作聲地一同朝著回班級的方向走。
路上,我故意放慢腳步朝他腦袋看,幾次以後,我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我說:「你這樣子好像小學門口賣的小雞崽。」
話說完,他停下腳步,分外自然地問我:「要摸摸嗎?」
我愣了,他也愣了,我倆正站在向下的樓梯台階上,他在下我在上。
不過不摸白不摸,我伸手把他拉得靠近我了些,從頭側到腦袋頂摸了一個遍。
我感嘆:「摸起來也像。」
之前我一直以為柳江的頭髮那麼順是因為抹了什麼,比如髮油——我也不太懂,直到昨天我看到柳江洗了頭出來,吹過頭髮以後,他那頭銀白的毛就那麼順滑如打理過一般乖巧停留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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