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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渡章

第37章 空印第三十六

李正德沒想到,李鑒自終南山回宮的第一個早朝後,便遣人來叫他入內吃夏至湯。

外有西羌,內有鹽帳,錢穆驟病革,還有孟汀疑名在身,這李鑒居然還能如此氣定神閒地管他的閒事。他沒再細想,定了神,一口答應下來,安頓好事務便向宮內去。

一路上有不少生面孔,三千衣赤盡雍容,來去都乘風,皆為外地來的使君,往戶部去交帳目的。

說是帳目,其實局中人皆知,那只是蓋著空印的白紙。

李正德開始與林伯禎合為空印,是在五年前,崇寧國府大案之後的餘悸之中。當時僖宗年事已高,身當國法,不得已揮淚棄嘉王,根本無意國事,東宮之務早已在他掌中。

之所以為空印,是因為端王府的開支都要從明面上走,是一本難改易查的帳;鋌而走險,從戶部收與支之間做文章,不僅是因為林伯禎的支持,還因為他對於自己多年苦心經營有著不可否認的自信。

十三行省,八荒六合,豪門貴胄,都看在眼中——他李正德才是大統,可當嫡長子之實,可有帝王之名。千不該萬不該,是那個媵妾之子,無根之木。

而每年五月,戶部造冊,天下來覲。每個使君,皆帶一份空印與一本實帳,實帳上是世紀納往國庫的稅,而空印上將會寫出李正德想要世人看見的數字。其中差額,都會被納入他的地下錢莊,他日作金戈,架到李鑒頸側。

那一紙紙空印與實帳,就是投名狀,是臣服的頓首,只對真君王。

真君王。

想到此處,他前腳已踏入兩儀殿門,兩側人手中半抽出的唐刀寒光幾乎刺到他目中。

李鑒未在高堂上,隻身閒坐南窗邊,朝他遙遙道:「大哥,且來此處。」

李正德回身,對幾個走卒使了個眼色,再向李鑒闊步走去。兩側郎官與金吾衛緊跟不舍,他乾脆揭下金箔面具,露出駭人陳疤,疏懶地出聲:「我若是你,就不會再於身側用一群沒用的東西。」

「放肆!」一郎官喝道。

「本王罵的便是你,罵不得嗎?」李正德盤腿坐下,一拍桌案,眉目狠戾地側眼看過去,「少將那破刀點本王,否則卸了你的手。」

李鑒一笑,替他到了一罐湯,推到他面前,道:「大哥何必動氣。」

他臉頰上有淺笑渦,眼卻是冷的,

「聽聞在灞橋劫殺陛下的,是金吾衛的人。」李正德一副無意提及的樣子,手摩挲著腰間的劍柄,「後來查了嗎?」

「有什麼可查的。」李鑒道,「寡人知道大哥心疼我,我年紀雖小,卻也曉得恕道。如今諸多事物仰仗孟侯,他虎符也交了,跪也跪了,又肯出城巡營,寡人不好給他添堵啊。」

李正德瞧了他一眼,瞥到他寬大袖口下藏不住的傷疤。

也就這些能耐,他暗中譏誚,不過好在這小孩兒拎得清,知道自己離了孟汀、錢穆和許鶴山,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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