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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野婦。」小廝嘀咕一句。

謝之問聽出了蹊蹺,叫府兵在門側架著刀槍,自己將門拉開一道,才提著燈看了一眼,便急忙將那所謂「野婦」請了進來。

來人正是何昶髮妻安人王芙。

謝之問請她進來,一路提燈將她領到正堂。孟汀府上迎來送往的事都是他在操辦,他雖不過問庶務,卻也能多少猜到王芙的來意,好言安撫了幾句。

王芙是個身量高挑的女子,幾乎與他平視,頗有林下風氣,此時雖然有些慌亂,卻仍盡力自持著,道:「孟侯也在宮中,不會同遇變故了罷。陛下如今反而在野,生怕那些心思不正之人作亂。」

「安人放心。」謝之問道,「有我家侯爺在,長安絕不會亂。」

「好。」

王芙望向門外,握緊腰間牌符。

「今晨若是不見我郎君,我便要闖宮去。」她道,「即便我命絕今日,恩義斷然不可失。」

卻說兵部的閉門議事一直拖到了夜半,將輪換的都尉名目從頭捋了一邊,又將衛所布防之類分說,最後才扯到西羌的防務。聽說白水關那邊已經打了一仗,軍報回傳,有所傷亡,所幸將那群胡騎全殲了。

聽到此時,孟汀微閉了眼。

五月天山,應仍飛雪。

那群老臣話語間繞了幾圈,拿眼看著他,嘴上卻都不提什麼關切之事。他在滿座赤紅衣冠之後身披明光鎧,手捧兜鍪,幾乎是下一刻便可上馬出征。這是他孟氏三代的職責,而留在長安則是暗潮所推。

況且李鑒說了,不調他。

只那一句話,孟汀心頭的動盪便毫無理由地全部放下了。即使在長安大殿前的夜雨里,他有過剎那懷疑,疑那明月未肯照他,此刻他也有所釋然。

他是想將李鑒安放身側,求他安穩無病痛,可他知李鑒是天上月,終南雪,身外風,於人世淡漠而自由,不可困於退園,不會迷於惡風波。孟汀要做的,不過是助他奔馬疾馳,直追扶光。

他們二人,各自于波詭雲譎之間將自己裹上堅硬的甲冑,情意少從口出,言語間也是不報所憂。朝中對孟汀的提防與暗箭,李鑒的病與鋌而走險,都是一根根尖刺,扎在他們於鍾南山谷間相握的手上,鮮血淋漓,而指尖交纏不鬆動。

「雍昌侯,禁軍大統領,金吾衛大將軍孟汀接旨!」

大殿空曠,慣有回聲。

身前眾人回過頭來看他。陌生的面孔,有的畏懼,有的好奇,有的面帶譏誚。他愣了片刻,即刻單手托著兜鍪跪下,道:「臣在。」

「戶部造冊核帳在即,多有地方官員使君來往長安,京畿之地人流雜亂。為保長安無虞,令城外各營加強巡防,抽檢客商,勞侯爺全權負責,七日內遍巡各營,親持演武。」那宣召的文官道,「孟侯,接旨吧。」

孟汀只聽身後的胡伯雎罵了一聲。他抬眼,再拜,朗聲道:「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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