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顧仙山。」南鄉子喃喃道,「居然把雨漸放出來……初元,還是你夠狠吶。」
*
「天上是怎麼了?」
一群耕地的老百姓聚在一起,往天上看著。孟微之恰巧路過,他背著一筐柴薪,順著他們目光看去,看到了兩輪太陽。
西邊的那一個大概不是真太陽,而是大羅天上顧仙山。
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這地步。他垂下頭,繼續走著,差點踩到泥巴路上的牛糞,在心裡默默地數著日子。
江南樹朝他跪地認罰仿佛還是昨日之事,如今卻已將要春分。自從冬至那一晚,他就再也沒在吳郡見到江南樹。他不知去哪裡了,靈台傳訊也無濟於事,孟微之想起自己先前偷留過他的頭髮,按理說能當能驅策他,可此時他卻不論如何都不打算用。
江南樹待於自己太久了,要走的話,自有他的道理。
他意識到這一點,而後說不出為何地心如刀絞。一個隨心所欲的賭約,一點寬和縱容的偏袒,還有對他而言不足道的三千年,卻換得一人長久的凝望和執著。如果不是剖還心魂前的一剎情不自禁,他們根本不會在吳郡偷來這短短數月。
無理可言,無法可想,有如罪孽。
他盡力不再去深思。時間對不老的神明總是太慷慨,他有無數日月去探明情思之所起,但這一次判斷卻來勢洶洶——殺七主神,卻又要自剖心魂,這究竟如何發落?
不該發落。
心底隱隱有個聲音道。
那聲音好像是一顆種子,其芽葉將要破土而出,將他推向了幾乎前所未有的憤怒——千萬年為天地共主,不薄諸神,而諸神卻要圍殺他在這天地之間唯一留戀的事物。
這憑什麼。
他們怎麼敢。
這種情緒從來不屬於他,就算有也會被時間稀釋、會被他自己按下。可是如今,他卻有些難以忍受了。
天地不仁,神明亦然。
但面對江南樹時他做不到。
萬年光陰不曾動搖他,但有人做到了。從某一刻起,那白衣青年回眼看過來時,孟微之心中就已有定論。
他不過是世間第一個人。
微涼的風迎面拂來,他背著籮筐,在泥巴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西面那一輪「太陽」愈發明亮,輝光都落在他眼中,而耳邊南鄉子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則更加叫人耳清目明:
「差不得的了!!!」
「雨漸快把大羅天給燎了!!!」
「馬上就要到三清殿了!!!」
孟微之慢慢地停住了步子。他四處看了看,找了個比較乾淨的地方,在那處盤腿坐下。面前走過來幾個玩狗尾巴草的小孩,他們好奇地看著他結跏趺坐,問:「十四哥,你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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