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漁知道諾布一事想必是瞞不住了,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全盤托出,但張了張嘴,卻發現在經歷了這樣多後,他已經很難對傅至景開誠相見。
度過了忐忑的幾日,蔣文凌回京的消息如期傳進了孟漁的耳朵里。
蔣文凌在外將近六年,就連先帝駕崩都不曾露面,此番回京,雖是個閒散王爺,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誰人不知當年的靖軒親王蔣文凌在弱冠之年就擊退蒙古,是朝中唯一有軍功在身的皇子,原也得朝中眾臣支持,豈知後來竟不愛江山愛美人,為了一個質子成了個殘廢,往後多年雖說是興修水利,但與被放逐並無大區別。
早朝時這幾年新進的官員皆在偷偷打量昔日的皇五子,只見他的左手自然地垂在身側,一雙鳳眸面對各色的目光卻十分鎮靜。
他與蔣文崢多年不見,皆已是人臣,局面已定,兩個曾經水火不容的人竟也頭一回心平氣和地並肩走出大殿。
「二哥,你我鬥了這麼多年,未曾想誰都沒贏。」蔣文凌的性子收斂了不少,一笑,「你說,這算不算天意弄人?」
蔣文崢沉吟,「既然回來了,往後齊心為大衡效力也是一樣的。」
蔣文凌輕嘖一聲,「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是總愛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可惜……」他頓了頓,有幾分嘆息,「二哥,保重。」
雕欄玉砌的大殿富麗堂皇,一磚一瓦寫滿了歷代敗者的血淚,蔣文崢抬頭望著瓊樓玉宇,垂眸轉身進了殿內,似乎與新帝在交談要事,遲遲不再出來。
秋日微涼,孟漁站在宮檐下,遠遠聽見散朝的聲音,站起身,等了小一刻鐘,見著肩寬腿長的男子遙遙朝他走來。
五年多不見,蔣文凌曬黑了些,俊美的面龐多了些日月雕刻的溝壑,行走如風氣勢不減,他闊步來到孟漁跟前,眼中的情緒濃烈了些。
孟漁道:「五王爺別來無恙?」
「都好。」蔣文凌竟有些哽咽,「當年我在華東聽聞噩耗,驚訝不已,只是我愛莫能助,如今得見故人,喬雲亦很是歡喜。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不再是喬奴,而是喬雲,倒是個好名字。
「說來話長。」孟漁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我今日找你是想提醒你,陛下已在盤查當年之事,想來瞞不了多久。」
蔣文凌眉頭一皺,「你放心,若陛下召見,我會全盤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絕不會牽連劉翊陽。」
孟漁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和喬雲得你們相助,才能在外過幾年安生日子,如今必不能再讓你們為了我二人背負罪名。」蔣文凌道,「再說,那畢竟是前朝事端,我遠離朝堂已久,陛下未必會追究。」
話是這樣說,可孟漁還是擔心傅至景會借題發揮,又唯恐對方拿這些事來困住他——傅至景不是做不出來,但這到底不好對蔣文凌解釋。
蔣文凌見他鬱郁累累,不禁感慨人事滄桑,嘆道:「你變了許多。」
他從前總覺著孟漁與在蒙古時的諾布有幾分相似,時過境遷,如今孟漁倒變成了前些年諾布日日鬱鬱寡歡的模樣,兩人的命運也何其相同,都是金蟬脫殼、隱姓埋名才能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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