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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緩緩起身,來到劉翊陽面前,低吟,「刑部尚書、兵部侍郎,驍騎將軍,太常寺卿……表哥,你夥同朝中大臣一而再再而三上奏給朕施壓,這事舅舅還不知道吧?」

「此事是臣一人所為,與父親無關。」

「舅舅要是知道了,不必朕站在這兒問你,他第一個會阻攔。」

朝中最忌臣子們拉幫結派,劉翊陽此舉要真想給他定罪,一拉一個準,這也是劉翊陽的軟肋所在,劉震川再三耳提面命讓他冷靜,他身為人子,豈能連累父親?

劉翊陽咬牙,「陛下要降罪,臣無怨無悔,但有些話,臣不吐不快。」

「你說,朕聽著。」

「那日臣見過孟漁,他雖記不得往事,但陛下與臣有目共睹,對於此地,他心中只有恐懼與牴觸。陛下強行將他留在此處,縱然留得他的人,他的心也不在這裡。」

劉翊陽頓了頓,坦蕩道,「是,臣承認,臣對他有過好感,所以臣才不忍看他終生困在這皇城裡。他既不喜歡這兒,何不放他遠走高飛,讓他去過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傅至景聽到這裡,有幾分由衷地佩服劉翊陽遼闊的心境,原來真有人能做到「我只為了你好,別無所求」如此大義。

可是若真的心裡裝滿一個人,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又怎麼可能放手?

傅至景不是劉翊陽,他應當千方百計地將人留在身邊,日夜相對,哪怕同床異夢,物是人非。

他早就無可救藥了。

傅至景何嘗不知孟漁面對他時有多麼的惶惶不安,他沉吟道:「朕是做錯了。」

劉翊陽面上還未浮現喜色,卻聽得新帝莫可奈何地低笑一聲,「但朕會用一生去彌補,孟漁現在不接納朕也無妨,他總有一天會知道,朕對他不是虛情假意。他會有無上的榮耀和權力,這座皇宮、這整個京都任他行,只要他想,文武百官亦任他差遣。」

劉翊陽駭然,「這是孟漁想要的嗎?」

「不。」傅至景道,「這是他應得的,也是朕能給到他的。」

是傅至景摸爬滾打、滿手血腥,也是孟漁險些失去性命贏回來的天下,他僅有的最好的東西,既豐榮又貧瘠。

「你為何不相信朕會對他好呢?」傅至景又說,「當年棋差一步才讓蔣文崢鑽了空子,朕悔不當初。這五年來,你見過朕是如何才走到今日的,朕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先帝未必把他當成兒子,而是一把劍,一旦他不夠鋒利,隨時都被棄用,他不分晝夜與蔣文崢鬥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走一步要看十步,甚至……

劉翊陽不約而同地想到先帝死的那個兇險之夜,臉色微變。

「朕定然會護好孟漁,表哥,朕意已決,你不必再勸了。」

言盡於此,劉翊陽說得再多也無用,他望著一步步走回高位的新帝孤高的背影,想起幾年前的一個雨夜,還是碩賢親王的傅至景不慎中了蔣文崢的計,朝服被人動過手腳,翻開里料有一隻五爪金龍。

先帝雷霆大怒,深夜召傅至景入宮卻不肯相見,由著九皇子在上朝的道路跪足一夜,晨起百官從他身邊走過,一雙雙眼看清他的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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